窦彦奎|​雍水奔流

文摘   文学   2024-10-14 06:00   陕西  



雍水奔流(一)

我生于1950年3月28日,父亲窦应枝,母亲赵氏玉珍。我年幼时,父母于己疼爱有加。虽生活清苦,但双亲百般照顾,呵护有加。记得自己在小学二年级时,父亲被自己饲养的种牛抵伤,口中不时念叨操心着我。我放学一回到家,便被领到大队(当时的村)饲养室去看父亲,父亲拉着我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含泪望着我。我初小还未上完,父亲便去世了。在此后的岁月里,我只得与母亲赵氏相依为命。兄长原也有一份工作,在西凤酒厂工作,由于不安心,跑来逛去,终至离厂。兄长对家中事根本不关心,家中的生活渐趋一日难似一日,吃、穿,日常必需的最低水准的消费亦多困难。母亲常为村人家纺棉花,一斤棉花须纺多日,村人相酬一元钱,母亲便用这靠苦辛换来的几元钱维持我母子的生活所需,有时也为我购买一些学习用品。1962年秋由严家堂初小转柳林小学上学。1964年秋有幸考入凤翔县柳林中学(当时录取率极低)学习。记得已开学报名了,自己连一分钱也没有,这学费、代办费、书本费加起来总共六元钱,可这六元钱从何而来呢?我一个15岁的孩子这时只有泪,哭出哭进,直哭个不停,母亲也只有泪水。亲戚邻里那时都是艰难度日,哪还有这么多(六元)的钱相借呢?我的哭声被族叔父窦应喜听到了(他当时仼大队支书,大队管委会与我家只一墙之隔),他送给我六元钱,嘱我赶快去报名上学,我这才进了柳林中学的校门,为六七级二班学生。后来时隔好些年,上级有关部门来大队查账,当年仼岀纳的严生忠问我是否有这回事,并要求我在这一栏后边盖了指印作证明。每每想到此,我就只有泪水。在中学学习,自己还算用功,尤爱好文学和俄语。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自己也被卷了进去。去延安串连,之后又是斗、批、改,还有两派学生之间的斗争。1968年后半年回家参加生产劳动。冬闲时随兄长去陇县拉运木料,每根小椽在陇县曹家湾一带只几角钱,最多六七角钱,拉到凤翔每根可赚一元钱左右,这在当时效益还是十分可观的。可惜兄长有赌博恶习,每次赚八九十元到一百元不等,都被他输光,有时输得连亲戚朋友的礼都拉不起(只几元钱礼品)。去陇县拉运木料,总计去了二十多回,极苦的。带着车轮去千阳乘车,拉上木料后乘夜间赶路,我在车辕中瞌睡得直打盹,也不知是怎么走回来的,一回家便乏困得要命。一次,兄长在回家的第二天便硬逼着我再去凤翔县城卖椽,我十分困乏,加之我感到这毫无意义的辛苦劳作太不值得了(每次所赚钱都被兄长输光),便不愿意去,兄长极凶狠地要打我,我直跑到村中,兄长穷追不舍,我又跑到村中一户人家院子里,用身体顶住门板,兄长还不罢休,急得母亲赶到现场,大哭一场,在村人的劝阻下兄长才算了事。每每想到此,我就有流不完的泪水。每次到陇县,在饭馆只能吃两碗面条(每碗二两,量又不足),兄长就不让吃了,我只好半饿着肚子硬着头皮拉车子。后来我已过二十岁了,与自己同年龄的青年都已定婚并完婚(当时农村青年都在二十岁左右结婚,很少有超过二十二岁的),可兄长并不过问此事,当时彩礼并不多,只200元左右。这样又过了几年,在村人的舆论压力下,在二兄长(去宋村赵家门承嗣舅父)的直接过问下,才算定了亲。这时我已于1971年3月份去柳林初等学校教书。在此之前,我去村科研室干过不到两年,后又在生产队当出纳。村支书窦峰决定让我去粮食系统工作,因村副主任从中作梗,未能如愿。后来在窦峰、严生广等人的坚持下,我去了学校教书。不久母亲患病,我一月只有9.8元的补贴,全用在了为母亲治病上。母亲病逝后,我以校为家,教学上又多有建树。1971年去凤翔师范学习,回校后在柳林初等学校初中部任语文课教学。1973年乡镇中学组建后,便在中学任语文教学,同时负责学校共青团工作,并多次出席县、乡两级各种先代会。1975年完婚,生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少梅,市农校牧医专业毕业,分配在董家河乡政府工作;二女菊梅,凤翔师范毕业,2003年分配在唐村乡任教,不久又去唐村中学;儿子少飞于2003年秋考入凤翔中学就读。1974年母亲患病,为治病所苦,即开始学习祖国医学各种典籍,诸如《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陈修园医书》,并内外妇儿各科均涉猎。后又系统钻研中医学院各科教材,同时又学习医学院校西医教材。后来妻张秋珍患顽固性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几欲丧命,更加快了我学习医学的步伐,坚定了我学习医学的信心。至八十年代初,我对中西医均已精通,并不时为邻里及外村民众开具处方、义务治病。1980年至1999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一直任初三语文科教学,也取得了显著成绩,多次被评为先进教育工作者、模范班主任,受到县、乡校表彰奖励,1985年庆祝第一届教师节期间,被评为优秀教师,受到中共凤翔县委、凤翔县政府表彰奖励。1987年至1990年,靠自学取得了汉语言文学专科学历。1997年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学校办起了卫生室,我又兼管卫生室事务,99年后任初二生理卫生课教学。在工作中,有时遇到个别学生上学交费困难,自己也予以力所能及的资助,来卫生室看病的学生,有的无力付药钱,我也随其便。

1997年晋升为中教一级,2002年晋升为中教高级。2001年后半年开始大量搜集伯父窦应昌事迹及相关资料,2002年初着手族谱的撰写。2002年8月开始倾全力纠正我族错写姓字及村名,斯役实多艰难与阻力,但我抱着不获全胜誓不罢休的决心,时已一年,成效斐然,现在继续巩固,以期获全面彻底胜利。

雍水奔流(二)

我的父亲窦应枝,兄弟四人,排行老三。父亲身材高大,体力过人,年幼时上过几年私熟,有文化。父亲所在的家庭原本是一个庞大的家庭,这样一直维持到临近解放才分家。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县城、陈村、甘肃平凉等地经商,在平凉为时颇多。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回凤翔,在柳林铺严家药店干事,并时时对晚年陷入困境的伯父窦应昌多有接济。1950年春,伯父窦应昌贫病交加,卧床不起,父亲与伯父窦应福一起,在本家族各户(共五户)讨得小麦五斗,送至宋村窦应昌家,以解燃眉之急。父亲生性耿直,生活中不会打弯子,故时常亦多碰钉子。在整个大家庭中亦常受二兄长及侄子的欺负。解放后父亲仼农会主仼,将家中好些财物如木料等捐送生产队。农业合作社建立后,父亲一直在大队副业车(几辆大车,十多匹牲畜)饲养牲口,勤勤恳恳、仼劳仼怨,亦很受正直廉洁的村干部窦应喜、窦峰之信仼。大跃进时食堂化,后期因粮食大幅减产,食堂每顿只给每人两碗用黑糜子面作的稀糊汤以充饥。父亲饭量大,只有挨饿。母亲不愿去食堂,每顿准备端回家给母亲的稀糊汤,父亲在碗边舔了又舔,怕是往回端时溢岀碗外。我那时才十岁多,站在一旁看着父亲这样,幼小的心中对父亲很不满,因为端给母亲的两碗稀汤也不多,但看着父亲饥饿的样子,我只有泪水,今天每每想到此,不由得泪水又涌岀……那时我还年幼,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天灾怎样造成的。

父母怕我年幼受人欺负,直到1958年我九岁时才让我去严家堂初小上学。年迈的父母都很高兴,他们缩衣节食供我上学。母亲于1960年前后生过一场大病,但两位兄长送母亲去县城治疗,痊愈了。那时父亲也因饥饿患浮肿病,在家服过几副中药。到1962年,父亲终至病倒,大口大口咯脓痰,我年幼,也不知更无力为父亲治病,父亲的病一天一天重起来。我每天都为父亲清洁痰具、服侍父亲。现在看来,父亲患的是肺部化脓性疾病,治疗本也是很容易的。那年除夕,父亲神情恍愡,他外岀去生产队背回了一背篓麦草,大人们很快便明白了(坐草用,父亲已感到他自己着实支持不住了)。大年初一晚亥时,父亲病逝,享年六十。

父亲原配罗氏,早年病逝,生女一,名娜娜,适三家店胡氏。娜娜姐婚后生有二子二女,均成人。父亲继配赵氏,生子彦奎。

父亲的一生,是正直的一生,是诚实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父亲一生乐善好施,同情弱小,喜欢为别人管“闲事”。父亲的人格,父亲的精神,将永远激励和鼓舞着我如何作人,如何生活,如何拼搏。

雍水奔流(三)

我的母亲赵氏,岀生在宋村赵家门一大户人家。母亲一生共养育了我们兄弟三人,长兄润学,二兄发杰(去宋村赵家门承嗣舅父赵姓)。我家在父辈共兄弟四人,他们组成了一个大家庭,家境也好,耕种着一百多亩土地。母亲在这个大家庭中起早贪黑,忙这忙那,婆媳妯娌之间的关系也处理得十分融洽。母亲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拉扯我们兄弟三人长大成人,实在不容易。母亲平日里和睦邻里,很受村人敬重。那时左邻右舍及村中人家有事,或妇女生孩子,常请母亲帮忙,接生助产。母亲也常常帮助左邻右舍婆媳间排解争斗,使他们和好相处。父辈分家后,母亲便成了我们这家的女主人,承担着日常教育子女和处理家务的繁重劳动。母亲平日里对我们要求极严,记得一次我淘气,母亲便很生气地追打我,还将一把她拿着的镰刀顺手朝我远远地扔将过来(这自然是打不着我的)。母亲平时还常给我讲些生活中发生过的事和她知道的故事,我从中受到了不少的教育和启迪。直到现在,我对母亲讲的那些极富生活哲理的故事仍记忆犹新。只是家中为大兄长在塔陵雇请了一个奶妈,大兄长的童年全是在奶妈家度过的。不知怎的,大兄长脾气暴躁,蛮横不讲道理,一生中为他自己,也为家人和子女带来了不尽的灾难。

解放后,我们的家庭生活本就很紧张,六十年代初父亲去世后,我们的家境更是艰难起来。兄长不务正业,也不管我们这个家,还常常提岀一些无理要求和母亲闹矛盾。记得西房旁有一棵小树,刮风下雨摇摆常损坏屋瓦,母亲让我砍掉了那棵树,这下可闯了大祸,凶恶蛮横的兄长竟大骂着砍掉了院中所有的桃树、杏树,逼得母亲哭着去村外跳井,幸被村人发现拦住。兄长要卖掉后边两间房,母亲自然不同意,兄长就不断找茬儿,母亲能将这个家庭维持下去真是不容易。在这样艰难的境况下,母亲还时刻牵挂着去了舅舅家的二兄长。

母亲的后半生,可说是在艰难困苦中度过的。三年困难时期,我们的生活艰难极了,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用分来的一点粮食,再弄些野莱,细心地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母亲常常是做好了不多的饭,她自己到后院摘榆树叶、洋槐叶吃,有次被我发现了,我一下子扑到母亲怀里,我手中的那碗稀汤也弄倒了。每每想到这,我的眼泪就簌簌地流下来。那时,每年到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间,农村人都靠吃国家返销粮、救济粮活命,可兄长在生产队表现不好,加上我们又是上中农,返销粮又有多少能到我们嘴边呢?记得有一年二三月份,我家已几天没揭锅了,那晚上母亲坐在门前大哭了好长时间,我也站在旁边只是哭,想扶母亲站起来进屋,可我无法止住母亲裂肺撕心般的痛哭,也无法使我们一家人不饿肚子。当晚,县上某局派往我队的住队干部老段来到我家,对母亲说了些安慰的话语,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可安慰的话能当饭吃么?我们国家从解放的第一年起,报纸上不是讲年年粮食产量达纲要,跨黄河,过长江么?怎么中国人那时老是饿肚子呢?父亲去世前,有甘肃一家人讨饭到我村,住队干部硬要将他们带走,父亲将他们藏在我家的一个闲屋子里,帮助他们解决吃的,几天后又将他们偷偷送出村子。这讨饭难道也有罪么?说实话,中国人吃饱肚子,吃好饭这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我们老百姓着实应感谢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政策。

七十年代后,我们家的生活较前好了些,一天两顿不至于无米可下。每到冬前,我们就弄些土油莱叶、芥菜叶、萝卜叶,调制加工成香脆可口的菜蔬,也足够我们吃一冬一春的。对于生活要求并不高的我们来说,这也就很可以了。兄长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渐渐长大,母亲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也挺高兴的。1971年我进学校教书,不久又定了亲,母亲那锁着的眉毛也舒展多了,只是她老人家未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媳过门,更未看到自己未来的孙女孙子。

母亲于1974年春季患病,先是呕吐,后是胆囊炎发生。我拉着架子车送母亲到二十里外的县医院检查,又在柳林医院住院治疗多日,后来母亲终于卧床不起。这以后,我又东奔西跑找大夫为母亲治疗。至后期,母亲一口饭也不吃。我又坚持让村医疗站每天下午为母亲静脉推注两支高糖、两支维生素C。那时,50%的葡萄糖限量供应,很难买。好在柳林国药店老安是个好人,他知道我为母亲治病,很是感动,也很同情。虽然每次只给我两盒,够用五天,但他说,你用完再来取,保证给你。这样一直坚持了三个多月,从未间断。我当时看出,村医疗站严中信大夫不想再推注了(因为母亲两前臂针眼满布,很难找到注射点,加之病情也无转机),但我每天下午都去找他,他始终未说岀来。母亲终于在我放暑假后的一天去世,那段时间我成天守在母亲身旁,经管照料着母亲。我那时只是想,不能让母亲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儿子,她还未过一天好日子……母亲这么长时间患慢性消耗性疾病,身体却没有消瘦。母亲去世后,我悲痛极了。我望着母亲的面庞,她老人家是那样的安详,就像一个健康人睡着了一样。母亲躺在灵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了,我摸着母亲的手,久久才松开……

那时人们穷,母亲连张照片也未留下。后来在二兄长那里找到了母亲六十年代后期与大表姐(塔陵娄家)的一张合影,放大新洗了一张,镶在相框里,挂在我书房的墙壁上,算是时时不忘母亲的养育之恩吧!



作者简介

窦彦奎,男,字黑鹫,号雍山先生,宝鸡市凤区人,乡村退休教师,时为乡邻亲友疗伤医疾。编著有《百家抗癌谈》《窦氏文化研究》《雍山八景诗并叙》《雍山集》《雍山集续编》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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