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关于理解和被理解的。这涉及到我们的病人是如何让自己被理解或不被理解的,以及他们这么做背后的动机。同时,我也讨论了咨询师在理解病人和忍受不理解方面的问题。
可以说,精神分析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把我们精神生活中那些不被理解的东西,变成能让人理解的东西,用的工具就是自由联想和仔细倾听。弗洛伊德就是从认真听患者说话开始的,他对病人说的每句话都特别极其认真的对待,以便挖出他们交流中的无意识含义——不光是说的话,就连语气、手势等也都不放过。
后来,梅兰妮·克莱因登场了,她更进一步研究了婴儿早期的事,比如客体关系、焦虑和防御机制,让之前我们不太明白的领域渐渐变得容易理解了。今天,我想谈谈克莱因的发现对我们的咨询技术有什么影响。
我觉得,作为咨询师,我们得根据患者是处在偏执-分裂位置,还是抑郁位置,用不同的方式去理解他们。简单来说,那些处于抑郁位置的患者,他们能认识到自己是完整的个体,能对自己的冲动负责,也能把咨询师看作一个完整的个体。但那些还处在偏执-分裂位置的患者呢,他们一定会去分裂,并投射出投射出大量的自我和冲动,根本无法与自己或咨询师完全联系起来。
所有的患者来找我们,都是带着想要被理解的愿望来的,我们也希望达成这个目标。但是我觉得,他们希望以什么方式被理解,得看他们处在什么样的心理位置;换句话说,得看他们的客体关系、焦虑和防御是怎样的。
偏执-精神分裂位置的患者,他们所使用的防御手段,本身就会妨碍理解的进程;他们可能并不是真的想要被理解,虽然这不是绝对的。实际上,有些人嘴上说着想被理解,心里其实在抗拒。当然,还有更进一步的,那就是故意破坏咨询师对患者的理解,这种攻击性和嫉妒心,不是我今天想要讨论的内容。尽管在我将要讲的案例中,你经常能看到破坏性的反抗理解的行为和原始分裂防御的混合体,它们给理解设置了障碍。
在我看来,最关键的是,咱们得区分患者的不同的心理位置。得弄清楚这两种位置之间的界限,还得不断调整我们对患者的理解,尽可能准确判断他们到底是偏执-分裂位还是抑郁位。要是不这么做,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虽然理解了材料,但没有真正理解患者。接下来,我会试着举例说明这几个观点。
首先,我想明确一下,我说的处于抑郁位置的理解是什么意思。我怀疑,只有真正处于抑郁位置的患者,才能有效地使用他们的理解能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理解力,能够探讨问题、站在问题的一边、寻找,甚至更多的是考虑(咨询师的)解释。这种心理活动可能包括对自身的冲动负责,把咨询师看作一个完整的个体,自由地进行自我反思,等等。所以,我想先把这类假设相对成熟的患者群体放在一边,把重点放在那些更难摆脱偏执-分裂位置的患者身上,讨论一下怎么跟他们一起理解自己。
如果我们快速扫一眼梅兰妮·克莱因关于客体关系、焦虑和防御机制的研究,特别是她在1946年对偏执-分裂位置的研究,我们正在思考的不仅仅是和人的关系,而是和被当作客体或部分客体的人的关系: 我们正在思考的是一种非常令人不安或迫害的焦虑,这种焦虑引发并支撑了防御,比如保持高度全能和自恋的态度,分裂自我或内部的客体,以及大量使用投射性认同。
简而言之,你会发现病人不断地分裂并抛出自我的各个部分,这绝对对理解来说是一种障碍。但别急,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哪怕是这种投射性认同,也可能是患者在潜意识里和咨询师沟通的一种方式。比昂1962年和1963年的工作,大大丰富了我们对克莱因这部分研究的理解,比如他所说的“容器”和“涵容”的概念,还有婴儿和妈妈之间的交流——换句话说,健康地使用投射性认同而不是更病态地。我觉得,克莱因提出的投射性认同概念,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敏感性和技术发展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我想举个例子来展示,识别出一个人的心理位置有多难,以及为什么这么重要。这个案例是毛罗·莫拉(Mauro Morra)博士的,他之前和我深入讨论过这个案例。一个4岁的小男孩,在接受了几个月的治疗后,假期快到了,他开始表现出想靠近咨询师的行为,好像咨询师是他内心的一部分,或者,就像他黏在自己身上的橡皮膏那样,他想要和咨询师紧紧粘在一起。但是,第二天,他又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开始用侮辱和攻击性的行为对待咨询师,比如把一个小罐子扔到咨询师脸上,用绳子绑咨询师的脚踝,用透明胶带粘住咨询师,甚至在咨询师的裤子上涂胶水,甚至在咨询师身上涂嚼过的口香糖。他说咨询师被绑住了、动弹不得,而咨询师也确实感受到了这种束缚。
这里,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孩子想在假期前把咨询师牢牢控制在手里,以保持他对自己的控制感。但我觉得,这里还有另一种沟通——孩子把自己的婴儿自体投射到咨询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