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自恋型的来访,咨询师往往要做付出更多的努力来控制反移情,因为这类来访在感情上比较难接触,他们经常使用否认、贬低、投射性认同和控制的防御机制。
来访与自己和他人都缺少情感联系,他们倾向于从具体的现实层面思考,而不是建立更抽象或象征性的联系。他们对讨论感受没兴趣,即使被告知这会带来“答案或解决方案”,他们也会忽视,除非能带来即时的好处。嫉妒是他们临床问题的一个核心。
本文的来访就属于罗森菲尔德所说的厚皮型自恋者(1987),他们对深层感情是麻木的。频繁重复的解释和对抗是不可避免的,即便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来访也可能没有任何影响,咨询师需要非常坚定才能避免咨询陷入僵局。不仅如此,来访因为对咨询师的嫉妒,还会猛烈贬低咨询。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自恋型患者往往有相似的早期被剥夺经历,比如父母一方或双方从未提供、允许或表现出爱的纽带,不容忍人和人的差异,对感情压抑。父母的孤僻、挑剔和僵化,往往使得患者在回忆过去的感受时是被束缚的、被限制或空虚的。情感之门早早就被锁上了,这阻碍了他们通往关怀、给予、接受、宽恕和理解。
来访不回应咨询师发出的共同探索的邀请。心理咨询本来是一个共同创造的过程,就像怀胎十月后分娩出新生命,这种结合所使用的货币是对感觉和对感觉的分享。由于早期被父母拒绝,来访认为好的东西是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他们在咨询中攻击、破坏、歪曲和贬低即将“出生”的真实自己。
来访异乎寻常的追要一种人为的现实解决方案,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要么借来的、要么绑架来的、要么被机械地设计出来的咨询师,告诉他们一个即时的解决方案,而不必弄脏他们的情感之手,也不必感到被迫害或抑郁焦虑。我们比较熟悉的情况是,来访会提到别人说过的话,读到的关于他们自身问题的书,药物的疗效,或者其他什么他们认为比咨询更好的解决方法。互联网在他们眼中是比咨询师聪明的。
通常,他们还需要拥有一个“指定的奉献者”。尽管来访不愿与任何人建立真实联系,也不能真正依赖某人并说出自己的感受,但是他们会选择一个人,允许自己与那个人产生情感依赖和爱意(这个人扮演着忠诚支持者的角色,他们通常会无条件地支持自恋者,满足其需求,甚至牺牲自己的利益。这个人常常会忍受自恋者的自私行为和情绪波动,有时也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助长了自恋者的不良行为模式)。这种关系是他们主动选择的,可以瞬间改变。不过,突然的转变更常见于边缘型患者,自恋者倾向于长期保持这种一种奉献关系,比如与妻子的长期婚姻或来自孩子的深厚爱意。如果仔细审视这种关系,虽然确实给来访依赖感,但往往相当控制,甚至可能是无情的,其内核是施受虐的,这也反映出了自恋的磨蚀性。或者,这种特殊关系也可能非常中性和无情,比如十分机械地为最喜欢的植物浇水,但植物对来访只是一种财产,即使来访很依赖它。
还有的人感觉客体剥夺了他们的价值,所以既不能也不愿意与世界建立关系。他们认同了冷漠、孤立的客体,所以消除、忽略、攻击或否认他们自己的所有感觉,除了他们在失去控制和舒适时所感受到的一种被动的焦虑感和无助感。
对连结的攻击非常常见,来访嫉妒客体的爱的能力,因为他们找不到进入关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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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说自己精心策划着,如何在未来几年里向妻子透露一些事情,但同时避免一场混乱且代价高昂的离婚。
我说:“你好像将每个人,包括我自己、你的妻子、你的朋友,都看作拼图的一部分,设计出来是为了在需要时满足你的需求。你并不关心你对别人的影响。”
我使用的是对抗性的治疗性的解释,目的是坚定得呈现一种观察,将来访与现实和客体联系起来,因为来访明显对感情漠视,这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G回应道:“完全正确。但这有什么错呢,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这会是因为我们公司的文化倡导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个人吗,但其实我在还没进这家公司之前,很早就这样了。” G看似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根源,但他实际上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错,我视人如粪土,而且一直如此。这里,他正在远离任何创造性的、象征性的思考,而是求助于他冷酷无情的自恋态度。
我解释:“我提出这个问题,你看起来很惊讶。也许你还不习惯与我或其他人有任何情感上的联系。你对自己的情感都很不了解,所以你不知道我、你的妻子、或者朋友也是会有情感的。” 这里,我解释了G由于投射性认同,不仅让自己内心空虚,而且周围被他塑造成了没有价值的空洞客体缩包围。
G回答:“我付钱给你,是让你告诉我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解决。我就等着你告诉我。我在等你告诉我扭转局面的程序,到时候我们就完成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这里我其实很震惊,G把我或他人看作机器人一样没有任何感觉。他觉得我拥有一件他缺少的商品,他付钱买,我把商品卖给他。同时,我又觉得他是在操纵和控制我,把我当成他的私人自动贩卖机。
G说他从未真正考虑过离婚有什么后果,直到咨询了律师,他才“体验到人生中最低谷的一天,因为我意识到妻子将分走我多少财产,我很悲伤。" 然而,当我追问他除了心疼钱以外呢,G表示对失去婚姻本身没有感觉。同样,当妻子得知他在外面有小三,妻子的震惊和哭泣也没有引起G的同情。
当G的妻子希望他先搬出家的同时还能对自己保持忠贞时,G也非常震惊,他说:“我一个人住,还不能和我想约会的人约会!这对我有何好处?没有!” 他们为此事大吵了一架,这导致G确实不得不暂时搬出去住。他告诉我,他“崩溃了,因为迷失了方向,离开了我们共同建立十年的家。”当我问因为什么,他说:“离开妻子有点遗憾,但主要是因为离开了我的家,因为那里代表了我的根基,我已经习惯了这么久。”
克莱因说过,嫉妒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它干扰了与内外部良好客体建立有用联系的过程(O'Shaughnessy,2008)。感恩非常重要,因为它为美好的客体搭建了一座桥梁,是欣赏自体和他人美好的蓝图。克莱因坚信,生活就是不断地获得、失去和重新获得的好客体,嫉妒会对这种健康模式构成威胁,而感恩则在人们不确定的时期提供了一种强大的过渡信念。自恋患者不懂感恩,是因为他们认为客体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自恋型来访的感恩是什么样子?因为全能和否认与他人的联系,他们眼里的爱或感激只是货比三家的商品,就像给一个你不真正在乎的人随便买个礼物。自恋型感恩会贬值——只有在下一个更好的东西还没出现之前,眼前这个人才是好的或者有价值的,所以你总是有被遗弃的风险。这种偏执也助长了他们的自我权利感、情感的中立、对个人利益至上的心态的恶性循环。感恩变成一种虚假的、用来给人留下印象、用来说服别人的东西。控制他人比同情和宽恕他人更重要,无法容忍不完美。在他们看来,感恩意味着承认自己有需求、软弱、脆弱。所以来访会嫉妒能够自给自足的客体,也嫉妒那些敢于公开表达需求和脆弱、而又好像不害怕后果的人。
G接着谈到不知道婚姻“该怎么办”。我的解读是,在他“该做什么”的表述中可见,他把婚姻看作一个工作项目,咨询像是开会和同事讨论新项目,而不是来这里和我分享他的感受。
G说,“这个世界要么是理性的,要么是情绪化的混乱的。如果我的生活是基于情绪的,那么我的生活将失控,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所以我会用可预测的、逻辑的理性思维,让事情变得已知和可量化”。在这里,G表现出一种焦虑,这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完全空虚导致的一种自恋焦虑。
厚皮自恋者害怕完全的空虚、混乱、失控(Britton, 2000)。因此,他们不允许自体和客体有任何区别,这种对无区别的刚性要求,会让他们嫉妒那些能够灵活反思、创造性思考的人。为了避免嫉妒痛,自恋者要确保自己永远不反思自己的感受,因为反思会导致可怕的失控,不得不面对内心的空虚。由于他们十分依赖投射性认同,他们所有的感觉都被投射出去了,他们的内心什么也没有。
G正在逐渐意识到”所有人都同意他“是不现实的,这让他迅速感受到与其他人的差异和分离,并迅速做出了防御——他称为“我做出一些调整”。所以,我解释说,这些所谓的“调整”只是他为了避免麻烦,而不是真正想做改变。我说:“你说的是别人想听的话,但在内心深处,你仍然想要完全不同的东西。”
G回答:“是的。我觉得我在努力顺应文化和社会对我的要求,比如我应该参加家庭治疗,努力改善我的婚姻。但是,你是对的。如果完全由我来决定,我会离开,到一个小岛上钓鱼,度过我的余生。我会离开我的家人。但是,我仍然想和我的儿子保持联系。我希望和我的妻子只做朋友,我按自己的方式做事。不幸的是,她说她爱我,这就让事情变得很复杂。”
G的实事求是、冷漠的态度,再次激起了我的反移情动荡。我更像是他的一个修理工,他付钱我提供服务,帮他的汽车加满油、或给他抽血化验,他其实有很多时刻没想到我和他有关系。G只是中和掉自己的感受,没有对我直接攻击,所以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机械程序。
G每周接受两次精神分析,在第二个月时他躺在沙发上,谈论自己在婚姻中的挣扎,他的语气很平淡,很商业。我告诉他,他又像在讨论商业项目了,他在努力寻找最好的方式来管理这笔商业交易,避免和减少损失,通过精心策划和控制所有参与者,最终为自己赢得一笔有利可图的交易。我说他是精致的商业项目管理者,但我们谈论的是他的生活和婚姻。
我说:“展示你商业盔甲背后的感情可能让你很不舒服。”G:“当有人问起我的感受时,总是可怕的。我没有任何感觉。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感觉。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
从这句真实而令人不安的回答中,G又回到了他通常更有控制、更贬低的防御姿态。他说他同意我的看法,生活是一个可管理的项目:“我对分配给我的项目做得很好,然后一旦到达终点时,我就离开。我做完了。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但为什么不呢?我的婚姻就像一个我管理的工作项目,现在我已经完成项目,准备离开去寻找下一个了。但是你知道的,现在离开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会暂且留下来,直到我找到一个更好的退出策略。”
G没有更多暴露自己内心的黯淡、空虚,转而开始去谈处理一个困难的没有简单退出策略的商业项目。
我说:“你在妻子面前表现出对共同解决婚姻问题感兴趣,表现出你的爱和承诺。她认为你很有动力,仍然爱她,而你却告诉我,如果没孩子,你早就离开了,她也不能拿走你一半的钱。看起来你已经给她制造了一个假象,而你也习惯了通过抹去情绪来做分离。” 在这里,我解释了G大规模使用的否认、分裂、病态的投射性认同的不良副作用:“你希望我替你保存你的感觉,在这片分裂的土地中找到意义,这样你就不必处理它,因为它对你来说太压倒性了。”
G回答:“我不希望处理感觉。我想象着没有家人在家的情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会想念这一切。那是我的房子!”
我说:“你听起来很难过,但好像难过的是失去的房子和财产,而不是你爱的人。”
他说:“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真的很爱我的儿子,我不想因为离婚以后只能共同监护他而打扰他,这对谁都不太好。”
我说:“如果你们不离婚,在一起,他就永远不会看到或感受到婚姻中的麻烦吗?”
G说:“我觉得那样他一点也不会受影响。”我为这个孩子感到悲伤,我想知道G自己的童年,以及他对儿子的投射。他是如此想抹去自己的感受,拥有一种安全的、没有创造力的、掌控的状态,所以他不得不把儿子也描绘成同样掌控一切、不受外在任何影响的人。否则,他和儿子的区别会迫使G幡然醒悟,看到自己的世界崩塌。
于是,我问:“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觉得父母的婚姻很完美吗?”
G回答说:“那是个完美的教科书式婚姻,但没有任何感情。我不记得他们牵手、拥抱过,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爱和有感情的迹象。家里从来不存在感情。他们也没有对我表达过。整个家就像一个快乐大家庭,在茫然地看着我。”
G说,“我希望妻子能放手,让我自己过自己的,一切顺其自然,直到孩子长大离开。” 如果她同意顺其自然,他希望去做很多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事,而不必处理感受,也不必努力去爱她。他希望妻子也能找到分散她注意力的事,这样她就不会纠结于他爱不爱她,“然后一切就都好了。”
我的反移情是义愤填膺。我无法相信G如此冷漠和操纵。真想大发雷霆,叫他醒醒。我想以治疗为掩护,给他一些现实的建议。我坐了一会儿后,意识到我显然是忘记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没有感情,这让我想起他的成长经历,他现在依旧迷路在那片没有感情没有连接的大地之上。
他又接着说,离婚后损失财产多么让他痛心,但是没有提到妻子和孩子。我说:“当在说要放弃房子时,听起来你像是失去了最喜欢的玩具,最喜欢的一件财产。”
尽管我之前多次接触到G的自恋空虚感,但当他回答“是的”时,我再一次被拉回来。” G说他与地下女友即将在午餐约会,他打算向妻子透露这个消息,妻子正在和他接受家庭治疗。我的反移情是想批评他,我努力想象着他正在讲的像是他做的一个梦,这才让我平静下来,并且保持好奇心,而不是评判它。在控制了反移情后,我能够更专注于他严重的分裂和投射性认同,他把自己的内在感觉投射沉淀在我身上,他的冲突和愧疚现在都在别人身上了。我的解读是,G无法将两个女人和两种心态放在一起思考,一边出轨,一边在家庭治疗里安慰妻子他们能够解决家庭问题。
他说:“你说得对。我和妻子已经三年没有性生活了,所以我不再对她感兴趣了。”我解释:“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略了你们关系中这个严重的危险信号,在三年里假装一切都很好。你已经把她从你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名单上剔除了。如果这只是一个名单,而你只是把她划掉了,那么你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
G以他一贯的关注现实的态度表示同意。我补充道:“你似乎也把自己从名单上划掉了,不让自己对错过一段婚姻有任何感觉。”G说:“我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最近开始想它,这就是为什么他开始用性的方式看待其他女人。我从来没觉得我的妻子特别性感,也没对其他女人有过任何欲望。但是,现在我有了,或者至少我认为我可能有了。”
在这段咨询中,我专注于解释G的偏执-分裂位的幻想状态,而不是推他走向抑郁位。即,每当G在脑海中思考两种状态时,我肯定会做解释,来解决他当时感受到的恐惧和焦虑。
一方面,面对他的否认,我要帮助他正视自己的行为。但我并没有把他的愧疚、痛苦、丧失、嫉妒或攻击的想法揭开灌输给他。我只是跟随他在他目前的幻想功能水平上,只进行分析性的观察。
在帮助自恋型来访时,必要的坚定和直接的对抗性解释可以帮助来访,而基于反移情的攻击和过于强硬的提建议和评判很容易引发来访的剧烈反应,这二者之间有一条微妙的界限。(Waska, 2010)
最近,G突然让我去和他的家庭咨询师谈谈:因为她对所有家庭都这么做,而且她已经跟我妻子的个体咨询师谈过了。她让我问你,所以我想这可能会有帮助就问了。你怎么想?
我回答:我觉得有两个问题。第一,我目前看不出有任何临床理由和别的咨询师谈论你的保密性的咨询,我也看不出这对你的夫妻治疗有什么帮助。第二,也是更重要的问题,你一直在告诉他们你仍然爱他们,想要努力解决一切问题,这样家庭就能在一起。而如果我跟你的家庭咨询师沟通,我就得告诉她你一直在对妻子 撒谎,你真的很想马上离开家,只是因为孩子和赡养费,让你感到进退两难。”
在这里,我必须以对抗的、直接的和坚定的方式面对他的分裂。他从未考虑过后果,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投射给了我和他的妻子和另一位咨询师。我带着他的愧疚、攻击和自责,他的妻子和妻子的咨询师怀揣着希望和信任。他在制造一种三角形的俄狄浦斯情结,他希望我保护他,带着他的秘密,不让别人发现真正的他并恨他。
G: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这个家庭咨询师也发现了我的虚假乐观,她指责我的时候真的很苛刻。她说我把一切都描绘得很美好,但并不是真的这么想。我想,确实我有许多不同的感觉,我只是在隐藏它们。我其实正在找一个房子搬进去,已经开始和房东谈了,但我害怕各种搬家的琐事,搬家家具、签租约、开水电费等等这些愚蠢的琐事。太令我头疼。
我对此的解释是:你告诉了我许多小麻烦,这样你就不必感受离婚即将带来的分离和破碎感。
然后G继续想象:“我搬出去以后,妻子将不得不经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悲伤,站在那里看着我买的艺术品或其他东西,意识到我现在已经不在了。她会伤心欲绝。我不想让她经历这些!” 这时,G开始无法控制地抽泣起来。
过了几分钟,他说:“我好多年没哭过了。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为她难过,但我就是!”
我相信,前面我直接和对抗性的解释让G接触到了真实的他,他感到了一段足够长的平静,从而允许他将悲伤和失落投射到妻子身上,来表达他内心的悲伤。
所以,我现在的解释是,“你一定很难面对自己的悲伤,所以比起让自己难过,为她难过对你来说更容易。当我在你身边时,会让你感到非常陌生或不舒服。” G说:“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人像你这样支持我,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感觉,所以现在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理论探讨
来访的目标是攻击和消除所有与内外的客体联系,从而建立可控的安全距离。“我就是你,所以我不会被你的不同而干扰。我不需要你,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不需要让步,我们总是意见一致的。” 是他们防御姿态的本质。(Caper 2008)
非我的客体会被贬低或忽略,这就产生了众所周知的完全无视他人的自恋形象。像G那样,可以为客体难过,但自己不难过,因为不需要与客体认同,这就像一个人以一种可怜的方式看不起别人。
传统的克莱因理论将嫉羡视为对破坏性和死本能的表达(罗纳德·布里顿,2008)。布里顿说,嫉妒不仅搅乱他人,更会搅乱自己的潜力,这种略带同情的态度是克莱因看法的一部分(1975)。我想说的是,当我们因为来访经常破坏连结而恼怒时,如果使用这种同情的态度或许也有帮助。
G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生活的方向,没有激情和生活的意义。其实一开始G有很多故事,他想乘游艇远航,去一个美妙的小岛,把所有的人和事都抛在脑后。他还想在法国南部退休,在自己的葡萄园里工作,自由地做自己喜欢的事。随心所欲的自由,不用和任何人、任何事打交道,完全独立,这些都是他幻想的主题。
但是随着治疗的进行,他内心的故事开始发生变化。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将现实一点点编织到他的逃世幻想中。G开始说“他知道不能放弃一切搬到法国”,“现在明白了,妻子不太可能让他既不离婚又能出海远航,还和其他女人约会。” 他开始考虑“更平衡的目标,既考虑家庭,又追求自己的生活乐趣”。这是一个非常有希望的迹象,证明他正在从偏执分裂位逐渐转为更抑郁的功能位。
比昂(👉《来访对连结的攻击》)讨论了来访对与客体建立联系的仇恨,以及他们的嫉妒。与一个美好的客体联系在一起,并接受这种美好,等同于承认自己对他人有需求、软弱。自恋的人厌恶接纳别人、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失控和羞辱感。
Steiner赞同了Betty Joseph的观点(👉Betty Joseph《重复性强迫》),嫉妒是来访依赖咨询师以后的继发反应,因为依赖让他们感受到了咨询师的爱的能力和价值,来访逐渐憎恨嫉妒这些。任何好的东西都被认为是自己拥有的,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对别人的依赖是不必要的。G经常在移情和个人关系中表现出这种防御性的付诸行动,比如在家庭治疗中把一切都描述的很完美。
斯坦纳重新研究了Betty Joseph的文章(👉《Betty Joseph文献集》),他认为当咨询师找不到自己的可取之处而感到沮丧时,如果我们保持一丝善良的想法,记住来访担心的是我们对他们的掠夺性和嫉妒我们,这对咨询是有帮助的。
当其他人对自己发火或不赞成自己,来访就会感到一种自己与他人的差异性和分离,来访就会立即封闭、破坏、否认或质疑自己的感受,否则他们就会感到威胁,这就是帮助来访恢复感受时的常见阻力。
与重要客体的早期创伤,不仅包括客体的评判或攻击,还包括客体的缺少反应。G反复说,成长过程中父母的关系毫无生气,“他们只是走过场,对彼此没有感情,我的感受或想法也从没得到他们的任何鼓励和关注。外界世界是单调和中性的,而我的内心世界也是空虚的。”
来访经常忽略咨询师的任何解释,不承认和咨询师之间有任何联系。通常,他们会把治疗说成纯粹的商业交换,金钱换答案,知识的一种转移,或给伤口打上绷带。他们努力确保让关系变得没有意义或价值。
对嫉妒的防御方式包括:理想化他人和贬低他人。目的是防止自己因为嫉妒而攻击客体,直接对来访的嫉妒做解释,往往比解释来访的贬低、虐待、理想化或攻击性更有帮助。因为当核心焦虑被解决,来访会感到更被理解,而不是指责他们的防御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冯纳吉Peter Fonagy 2008)。嫉妒是给来访的人际关系造成最大伤害的因素,因此,以嫉妒为咨询的重点,可以帮助减轻这种病态的关系模式。(👉Betty Joseph《重复性强迫》)
在治疗上,要坚定并做对抗性的观察,以此作为对厚脸皮自恋者解释的一部分(Rosenfeld,1987)。对厚皮自恋者来说,似乎只有两种解决方案,要么客体被嫉妒摧毁,要么嫉妒的自己被攻击和中和,这与西格尔(1993)对死本能的运作方式的定义非常相似,即自体或客体的差异和创造力必须被剥夺。因此,我们有一些病人看起来是如此的虐待狂和控制他人,而另一些病人似乎是如此坚决的不允许自己有生命。
对客体的控制欲总是与依恋有关,因为失控意味着失去依恋和营养、被拒绝。对权力的斗争,可以掩盖对建立连接的绝望。(冯纳吉)来访憎恨自己被拒绝或者被忽视,他们故意否认这些感受,因为这些感受使他们支离破碎、迷失,并产生报复的心理。他们的态度是“如果他们都这么自私,就别怪我也自私。”(Steiner1993)但是,由于自己的恐惧、愧疚和绝望,他们的报复选择的是采用一种更隐蔽、更微妙、更伪装的委屈状态。(Grotstein, 2010a, b)。
来访专注于现实生活里的每件事和每个人,以便掩盖自己内心强烈的、终生的无意识冲突。G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讲他的婚姻、他的孩子、他的家庭咨询师、他的工作情况,我是被排除在外的、不重要的旁观者,不得不通过上课的举手来引起他的注意。(👉Betty Joseph《重复性强迫》)
Betty Joseph(👉《去经历痛苦感》)是克莱因学派的代表思想家,他们研究的是来访者的无意识冲突怎样把咨询师拉入各种形式的咨询关系中,来访者未说出口的幻想以付诸行动的方式表现出来。正如Steiner所指出的,这迫使咨询师要么采取行动,重新获得原始客体的重要位置;要么成为一个外部法官来评判G和寻求报复。我发现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努力不去评判G的冷酷,容忍和管理自己反移情中的嫉妒、失落和孤独。
我和G在一起的时候时刻保持着警惕,因为无论G多么随和,都隐藏着一种嫉妒感、委屈感和控制感,这些从他的谎言中可以看到。这就是Lamann Adamo所说的,他们避免任何分歧、矛盾或争议,他们微笑、友善和虚假,希望融合从而控制客体,而实际上在这些背后有一个更复杂的世界。(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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