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昂本人珍贵视频:如何从知识到智慧

文摘   2024-09-10 19:39   北京  
威尔弗雷德·比昂(Wilfred Bion)是著名的英国精神分析学家。

主持人:

比昂博士非常愿意,甚至渴望在任何时刻被任何问题打断,无论这些问题多么离奇。有经验的人应该都知道,你总是能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当时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之后想一想又非常启发人心,甚至非常显而易见,就像人们往往看不到最明显的事情一样。

比昂:

“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每天都在变得更加重要,那就是观察的问题。我认为之所以如此,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听够了关于各种精神分析学派以及它们相对于其他学派有多么优越的讨论。这是因为只要你不将这些讨论锚定在事实上,关于相对优点的争论就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但关于这个问题的另一点是,我想我不知道有什么科学工作不是基于观察的。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很大的安慰,因为如果你能基于观察,那么你就有了一些依据,这可能是你在这个非凡的主题中最接近事实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发现他不能看得很清楚,那么他很可能会使用一根棍儿。他用这根棍儿四处挥舞,戳地面,似乎依赖它来提供信息。然而,棍儿和其他任何无生命物体一样,并不提供任何信息。学习使用棍儿的人,却似乎能够诊断或解释他撞击的其他物体并得到信息,或可能感觉到他所在地面是柔软或沙质等信息。那么,当我们关注所谓的人类心智时,我们会使用什么样的棍儿呢?这是一个假设,但我们使用的棍儿是什么样的?我们使用什么工具来为我们提供可以解释的事实,并从那点继续前进呢?精神分析被认为是其中之一。

当然,我在老塔维斯托克和英国精神分析研究所经历了非常多的培训课程,学习了越来越多的理论,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除了学习这些理论。在我完成培训课程很久之后,我觉得我开始从那段创伤经历中恢复过来,我真的开始对这一切有了印象。我还不满意我对那个印象的理解,或者我是如何收集到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在这里继续辩论这个话题,因为你们可能能够为这个主题提供一些启示,也许我们可以得到一些关于整件事的进一步线索,即一个人在观察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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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刚才用了“心智”这个词,而在你的某些书中,你更倾向于使用“人格”这个词,我对这个区别非常感兴趣,对于精神分析学家来说。
比昂:这其实不是一个区别,原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东西。[笑声] 有时候我称之为人格,有时候我说性格,但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该叫它什么。弗洛伊德谈论过自我、本我和超我,还听说过灵魂、超灵魂、精神。法语中有一个词,我不知道怎么翻译,大概是“anima”或“esprit”,我怀疑这个词非常接近我们要表达的意思。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翻译,这是一个麻烦。我对于这个东西的存在没有丝毫怀疑,但该怎么称呼它,或者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即使退而求其次使用我所知道的英语,我也真的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术语。我很高兴你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它直接触及了问题的核心。但我仍然觉得有一个性格或心智存在。
那么,我们该如何朝着迄今为止被称为科学观点的方向取得任何进展呢?弗洛伊德本人似乎认为他是在以科学的方法接近这个问题,关于人类人格的问题。有大量的精神分析文献,关于这些理论的争论更是日益增多,但这些理论仍在不断被阐述,并且仍然有人认为他们有了某种经历,想要传达出来。
梅兰妮·克莱因是这样的人,亚伯拉罕也是,还有许多许多人,比如荣格,他曾经认为音乐可能是一种探索它的方式。这让我想到了其中之一,因为这是人类活动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一种,哲学是另一种伟大的活动,数学也是。
不久前,我有机会和一些相当焦虑的父母,以及一个非常焦虑的分析师交谈,因为那个孩子学不会数学。这个孩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相当聪明,但一涉及到数学问题就完全不知所措,这非常令人困惑。二加二等于四,是的,他理解不了这个,但他是个好孩子,他能把它背下来,所以他知道二和二是四,但第二天他就忘了。

我于是开了个小会议,我问老师:“你一定能听到他是怎么说的,对吧?那么,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说的吗?他是怎么说2+2的,因为在他看来显然不等于4,因为这是他从你和学校那里学到的,这对他来说意义如此之小,以至于他无法真正理解它意味着什么,然后又忘记了。”结果证明,他们并不知道二加二等于四意味着什么。所以,我认为唯一的事情是,你最好听听这个男孩怎么说的他是怎么做数学的,找出他的数学里面二加二到底等于多少。
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能够听到这些,并找出它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么我们就可以回溯到一个知识的基础或源泉,因为我们已经忘记了当被问及2+2等于几,或者10除以3或5之类的问题是什么感觉了。但是这个小男孩,从他们告诉我的情况来看,他显然非常聪明,他发表的评论极其敏锐,所以他的感官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他听到的东西,他看到的东西,他的感官带来的信息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我们不能说如果盲人绊倒了,那就是他的棍儿有问题一样。

其他人还有学习弹钢琴的困难。有人告诉我,他们就是无法理解钢琴,他们做了练习等等,但真的无法取得任何进展。但是有一天,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时,这个人发现,因为持续练习弹钢琴,他们成为了绝对一流的掰手腕选手,你知道,就是那种抓住对方,试图把对方的手扭回来的游戏。最终,肌肉的发展得到了回报,你终于可以看到那些年音乐课的辛苦有了非常好的理由。这件事之后不久,这个人开始对自己学会了钢琴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们能够从中得到一定的乐趣,他们能够制造出音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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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灵魂、心智、性格、人格中,有些东西正在发展,这意味着这个用来弹钢琴的奇怪乐器正在向他们传达某些东西,这现在开始有了意义。

关于精神分析、性格和人格这个问题,我感觉和这个有点像。甚至拿我们这里的人来说,我想知道为什么或者怎么会这么多样的人同时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当然,这很容易解释,太容易了,但这完全是错误的,这只是那些可怕的无聊知识之一。事实上,对于我从事的这种工作,我觉得大多数人已经到了他们拥有太多的知识,但是他们无法穿透到智慧的地步。这是一种新的森林,一种你看不到树木的森林,你看不到知识中的智慧。
类比到倾听这件事,如果你掌握着大量的精神分析理论,那些理论发出的噪音如此之大,以至于你几乎听不到自己在想什么。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关闭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意识是很有用的,以便减少混乱,让一些事实能够穿透出来,一些我们也许能够据此做出判断的东西,我称之为证据。

我发现这样做很有用,而且我已经把它教给了其他人。但是,我认为个人分析的最大好处在于,如果你幸运的话,你能与那个真正了解情况的人的合作,那就是病人。因为我觉得很明显,病人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在感受什么,知道有某种特定感受的感觉。例如,病人会说他们感觉很糟糕,或者他们感到焦虑等等,我并不觉得这很有启发性。但是,我认为有必要认真对待这些说法,因为这是一种口头表达,而另一个人可能会说他们的手疼,很痛。
如果在进行体查,你可以说,好吧,疼痛在哪里,他们会指给你手上哪里疼,然后你可以从那里继续你的检查。但我所说的那些人不会告诉你哪里疼,他们会告诉你,他们焦虑或害怕。我确信这只是一种估计,用语言说出尚未被说出的东西,因为那个病人正在遭受痛苦。回到普通的说法上,就像人们一定会说的那样,“精神痛苦”,我觉得这个表达很糟糕,这是我能做的最好评价了。稍后可能会更清楚一些,为什么我觉得它还不够好。
如果这个人是画家,那么他们可以运用各种细腻的深浅不一的颜色,实际上他们在这里真正做的是利用光线,这是可以用埃格斯特朗Angstrom(一个纳米级别的长度单位)等科学单位来表示。可是我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能有如此精确的东西,我们只能忍受焦虑、可怕、害怕之类的词汇。有时候,人们会说他们昨晚过得很糟糕,但实际上我们昨晚过得很愉快。
最后一个例子是最具欺骗性的,因为你会被邀请完全忽视病人说他们有可怕感觉的事实。当病人进入咨询室时,我确实觉得我很幸运,因为病人如此合作,不厌其烦地来这里,向我展示他自己,而我有幸观察这个不是我的人。现在,无论是我能看到的还是我能听到的,都向我呈现了精神碎片。所有这些东西,你知道,是积累起来的。从他们出生到那个特定的早晨,他们从学校学到的东西,他们从父母那里学到的东西,他们从感官中学到的东西,我说是从他们出生到现在。
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从他们出生开始,因为我不知道视觉部分和听觉部分何时变得功能性。我从未听说过有人对此提出任何建议,但显然在某个阶段,可能是在足月胎儿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种发展在进行,这使得胚胎能够有所谓的感觉、情感、思想和想法等等。是羊水对视囊的压力还是产生的波浪,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可以看得出,我所说的碎片可以是一个相当大的集合。
我们可以观察病人,你可以看到病人就躺在沙发边缘,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不舒舒服服地躺在中间呢?为什么病人什么都不说,或者为什么病人说“是的,我知道”,“是的,我知道”等等无限循环;为什么他们说自己没有想象力,他们为什么说他们做梦或者不做梦等等。但关键在于,我认为我们必须观察所有这些,随便在哪里,在这堆碎片中是否有重要的信息。
我所能说的是,我仍然觉得需要意识到这些碎片,不允许自己睡着或者错过收集可能的信息。希望我们能够在这里那里捕捉到一块非常有用的知识。通过这种方式持续并且长时间地工作,也许一个人会对这些重要的碎片变得更加敏感。
有一个原因是,我发现病人年复一年地来找我,这一点让我感到有些不吸引人,尤其是当病人似乎对他们所经历的生活和经验感到非常满意时,这在我看来是灾难性的。而且,大量的医疗实践,不只是精神分析,而是所有的医疗实践,这些为了帮助人类的临床实践,在我看来都缺乏辨别力,就好像我们无法进行选择,不知道该选择什么。

不幸的是,我认为这是真的。我现在对总的来说我们选择什么,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我想说,到此为止,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不是知识,我们只是在知识的基础上变得僵化。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刻,我们想要防御,抵抗任何进一步的信息,这将保护我们不必重新开始思考。我试图抵制它的一种方式是,把我在那次会面中看到的病人视为一个全新的病人

我认为这并不算太离谱,因为时间过去了,尽管你看不到它或感受不到它,但可以肯定地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人们变得更老,所以你看到的病人并不是你昨天看到的同一个病人,通常也不是开始和你说话的那个病人,而是结束句子的那个病人。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实际上我发现,很难克制自己回落到你对病人已经知道的东西上,抵制实际上让你不得不重新思考,需要将情况视为一个全新的情况,并带来一个新鲜的思考。

总结来说,我认为我们面前的是一堆碎片,它带着的信息是关于这个病人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它类似于吹旺即将熄灭的火的余烬,这样你就可以与其他人交流了,你再次生起火堆,尽管它看起来只是死灰。我做出这个形象化的描述,是为了表达我的意思——我们能否观察所有这些碎片,并从中发现仍然存在的生命小火花,然后以某种方式培养或发展它,从而引领整个人格的复苏,我们称之为再生。

我认为类似的事情也可以在人群中做到。如果你长时间间隔,似乎你会想起一些奇怪的特点。例如,为什么牛顿从事数学活动却开始谈论光?为什么他也似乎侵犯到神学的领域?为什么笛卡尔也发现自己捍卫神学立场?他给出的解释非常简单,他不喜欢伽利略的遭遇,他不想陷入同样的困境,但他的论点并不是一个好的辩护。很明显,他实际上并没有被伽利略发生的事情吓倒。

你反复看到这种奇怪的调查,然后似乎与神学的理论或思想相联系。弗洛伊德谈论了幻想的未来。如果我知道是哪种幻想、哪个未来,我会感到更加开心。不幸的是,现在由于精神分析的碎片,收集的碎片大大增加。
在这些碎片中间,你可以瞥见隐藏其中的真实的痛苦。但如果你是精神分析师,这相当困难你已经对人类的痛苦麻木不仁了。就像医生或外科医生,他习惯了病人,以至于忘记了疼痛;我们习惯了听到焦虑等等,以至于忘记了疼痛所以,我们必须小心,不要认为我们真的听到了真实的东西,而实际上我们听到的只是精神分析的残骸。我们不能因为它是残骸而抛弃它,因为原因我已经给出了。
所以,你必须体验这一切,无论你感觉如何,万一呢。但在埋藏着这些事物的地方,有些东西是重要的,它非常接近我们一开始问的问题,即这些性格、心智或人格可以被明确到什么程度,它们是什么,因为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你可能会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以及我们为什么在这个职业上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当然,很容易得出结论,有许多原因。但人们仍然觉得有一个真正的原因,尽管我们有大量证据表明我们倾向于凭感觉,认为它是真正的启示、治愈、美好时光、天堂和地狱等等。这些诱人的想法,莎士比亚称之为“Primrose Path”,通向永恒的篝火,非常吸引人,不断敦促或诱惑人们走向错误的方向。我们对正确方向的观念非常顽强,中国人称之为“道”。
一个病人表现出有一条直路,他或她已经偏离了,你是否可以从一群人或甚至一个国家得到类似的想法,我不知道。实际上好奇心本身也是一种麻烦,因为它不让人们休息,总是导致人们想知道更多关于某个他们一无所知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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