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胡特与自己的身份自体

文摘   2024-08-19 19:01   北京  
参考文献 | Charles B. Strozier, 科胡特唯一传记作者,与科胡特本人合著图书和文章。哈佛大学本科,芝加哥精神分析学院博士。美国自体心理学分析训练研究所(TRISP)督导师。牛津大学难解决冲突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
科胡特认识我的家人,包括我的父亲罗伯特·m·斯特罗齐尔,芝加哥大学的法语教授和院长;我的继父豪厄尔·赖特(Howell Wright),他曾与科胡特合著过一篇文章;以及我的母亲。
1976年,我来到芝加哥精神分析研究所,那时我还是一个年轻的、激进的长发候选人,从哈佛大学获得学士学位已有10年。科胡特当时不认识我,直到听了我的一次演讲后,把我带到了他的圈子。我参与了他的一些早期的自体心理学会议和小组讨论,既不是以病人身份,也不是被督,甚至也不算学生。
1978年的第一届自体心理学大会上,我和他一起主持了关于自体心理学的一个分论坛,后来又合写过书 (科胡特,1985)。可是令人惊讶的是,在他去世前,我从没想过写写他。当时,科胡特身边有一些才华横溢的精神分析学家,也有许多唯唯诺诺的人(和女人),他们在智力上远不及他。他知道自己将留下一份有价值但不完整的思想遗产,而不是一套已经完全公式化的理论。

我的反应有些迟缓。1982年春,在科胡特逝世六个月后,我突然萌生了给他写传记的念头。经过19年的努力,书才最终问世。长时间沉浸在别人的生活中对我很有挑战性,科胡特和他的自体心理学占据了我40岁-50岁的人生(38岁构思,57岁出版),我仿佛活在他维也纳和芝加哥的生活细节里,他的人际关系里,他的梦想和希望里,他的困惑和矛盾里,一页又一页、一本又一本书和他脑海蹦出的想法里。

在北密歇根大道180号24层拥挤的电梯里,那个极可能是F小姐的女人告诉了我一个重要故事。当她冲进寒风时,我迅速拿出纸和笔,把她刚才说的话写了下来。

可是,随着一些早期秘密的曝光,科胡特的遗孀也对我发起了攻击,直至去世之前都在为我前进的道路设置重重障碍,包括芝加哥精神分析界的一部分成员。不过,Arnold·Goldberg和大卫·特曼著有《自体心理学是对古典分析偏执的一种转变给予了我许多支持。

1997年前后,氛围突然晴朗,我决定冒险做一些演讲。随后,他们重新向我表达了喜爱,至少大多数人如此。直到出版6周后,也就是2002年6月3日星期天的晚上被《纽约时报》热烈评论。不久之后,我得知这本书获得了普利策奖提名(Strozier, 2001)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在天上飞,感觉无比美妙。在我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子,他拥有一对精致而复杂的翅膀,宛如放大版的苍蝇翅膀。那是科胡特。我们愉快地在空中飞翔,直到一座桥出现在我们面前。为了避免撞上桥,他突然向下俯冲,灵巧地从桥下穿过。我紧随其后,但不知怎的,我偏离了路线,最终掉到水中。他前来救我——梦境在此变得模糊,结束了。


我想,这个梦也许说明,我跟在科胡特的身后飞着,有点不稳。我是一只强壮的鸟,虽然受到他的激励,但仍然落后于他。伊卡洛斯摘下了面具,有雄心却又孤独无助。(小编注:古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有一对用蜡和羽毛粘合的翅膀,由于飞的喜悦而忘记了警告,飞得越来越接近太阳,最终蜡融化,翅膀解体,伊卡洛斯坠入海中丧生。

本文作者的团督将在8月31日开始👇

犹太身份

海因茨·科胡特,1913年出生,一生游走于心理迷宫之中。他会对自己的犹太人身份感到迷茫,甚至不惜撒谎。当时维也纳的中上阶层犹太人,一般对自己的传统有着深刻认同。特别是20世纪中叶,当东欧小镇移民潮后出生的几代人踏入职业和艺术领域时,无限的可能性展开在他们面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所接触到的新文化感到无比兴奋。一些犹太人选择了皈依伊斯兰教,比如科胡特的叔叔,这些皈依者们共同塑造了维也纳的文化风貌,其中包括阿尔弗雷德·阿德勒、雨果·贝陶尔、保罗·克劳斯、古斯塔夫·马勒等人物。

许多人,比如弗洛伊德,基本上是无神论者。虽然无法读懂《圣经》中的希伯来文,但在身份认同上,仍然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犹太人。科胡特的父亲始终是一个虔诚的犹太人,他是当地犹太教堂的付费会员,定期参加礼拜,按照犹太宗教仪式结婚,为儿子海因茨举行了割礼和成人礼。

可是,科胡特本人对自己的犹太人身份却表现出矛盾的心理——这或许和他后来自体心理学理论中的矛盾性吻合。别忘了,在当时的维也纳,皈依的犹太人是很常见的;可是扭曲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常态(在1938年之后,这甚至是非法的,可能会把你送到集中营)。科胡特自己也差点被送到达豪集中营。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不知何故,科胡特觉得自己有权利要求另一种身份,另一个自体。
科胡特在医学院最好的朋友雅克·帕拉奇(Jacques Palaci)来自一个显赫的西班牙犹太家庭,他永远也没搞清楚科胡特到底是不是犹太人。1938年东西德合并后,帕拉奇在街上遇见了科胡特。当时,咖啡馆里已经有禁止犹太人和狗进入的标志,暴力正在蔓延。帕拉奇对此感到惋惜,但他对科胡特说,至少你不用担心。科胡特回答:“你在说什么?我也是犹太人。” 帕拉奇非常惊讶。当我40年后见到帕拉奇时,他问我科胡特到底是不是犹太人。不用说,我也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
后来在美国,科胡特给自己的身份制造了更多的困惑,这些也被嵌入了厚厚的谎言中。作为一个接受差异,自诩是充满人生第二次机会的国度,美国使新移民有机会重塑自己。老朋友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科胡特的身份,但是,当科胡特在1940年末结束了他的精神分析训练,他娶了一个非犹太人,此后放弃了一切犹太人的东西。

在那之后,遇到他的每个人都认为他最多只是半个犹太人。当他变得更知名后,每当被问起这个问题,他转移话题的技巧练就的更加炉火纯青。他加入了一神教会,就连他的儿子托马斯都对他的身份感到困惑。1960年代末,托马斯从大学回家,讲述了一个包含“schmuck”这个词的笑话,科胡特假装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问道:“这是意第绪语还是什么?”

科胡特在辛辛那提和Paul·Ornstein一起去了一家犹太熟食店,Paul的妻子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幸存者,对自己的犹太身份毫无疑虑的认同。在熟食店,科胡特大声而炫耀地要了一个火腿三明治,在白面包上放了一片瑞士奶酪、生菜和蛋黄酱,还加了一杯牛奶。当Paul的妻子告诉他他不能那样做时,他感到愤怒,为当中出丑感到尴尬。

精神分析学在美国主要由犹太人主导,芝加哥社区也是如此。后来我才知道,大家多年来一直私下讨论他的身份。在追悼会上,大家唱着科胡特临终时亲自挑选的一首基督教圣歌——马丁·路德的《坚固的堡垒是我们的上帝》,这让所有人都感到困惑(甚至有的人感到被冒犯)。

性身份
科胡特生活在一个性别流动的界限不清晰的时代,这对他的理论有重要意义。关于科胡特的性身份,有一条明确的异性恋界限。1935年,在医学院期间,他在巴黎呆了一段时间,在那里他告诉一个朋友,他去找一个ji女,不再是处男身。1942年-1944年,他到芝加哥后不久就有了一个女朋友,但不是一段完美的关系。1948年,35岁的他结婚,三年后有了一个儿子。1979年做完心脏手术,他在信中幽默地给医生提建议:当他恢复了性生活,谁也别想再赢得任何比赛。不过,这些只是单薄的客观证据。巴黎Ji女的证据是其好友转述的二手证据,而生过儿子并不能证明他的性取向。
在科胡特的灵魂深处,对同性恋的渴望可能是深刻而持久的。他的初恋,大约在11到13岁之间,是一个上大学年龄的年轻导师。在他的成名作👉《Z先生的两次分析》中,科胡特用感人的细节描述了他们的故事,甚至还描述了性行为,包括抚摸对方的生殖器,吮吸对方的阴茎,但没有射精。这段关系在科胡特进入青春期后结束,他的情人有一次试图肛交,还有一次他们在一起玩耍时射精了。
这种关系有着虐待的痕迹。这位家庭教师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填补了他父亲的缺席和母亲的偏执与干涉所造成的巨大空白。导师带来了友谊、联系和深刻的共情。科胡特称这几年“非常快乐”,也许是一生中“最快乐的几年”。他理想化了这位导师,他像一个精神领袖,能够分享他对自然“近乎宗教般的”热爱,也能教他文学、艺术和音乐方面的知识。
在科胡特到达芝加哥的那天(1940年3月5日),他遇到了Robert Wadsworth,他们是同一天出生的,立即互称为“生日兄弟”。从那一刻起,直到1981年科胡特去世,他们一直形影不离。沃兹沃斯有一种微妙的魅力和讽刺的幽默感。他用Henry James的眼光看世界,留意着自己和周围人最微妙的感情。他是美国人,在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工作,独自生活,给他的猫拍照,然后喜欢发给朋友们。Wadsworth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崇拜的科胡特,并最终屈服于他这个朋友的自信和魅力。追悼会结束后,在科胡特公寓的招待会上,他绝望地问道:“现在,我的余生该怎么办?”他又高又瘦,动作举止有些古怪,不止一个人说他被叫做女王,大家多年来一直看到他在科胡特身边。
科胡特的性取向的模糊,很可能导致他一开始被芝加哥精神分析群体拒绝。当他第一次向研究所提交申请时,他不仅被拒绝,还被告知要进行更具治疗性的分析,甚至不允许开始他的训练。Paul Ornstein说,这可能因为科胡特太自恋了,但是当时还有很多自恋的分析师,甚至现在也有,却都没有被以这个理由拒绝过。而同性恋在当时是不被接受进入正式的精神分析训练的。后来,科胡特再次提出申请,并且用一些办法解决了第一次的被拒绝。我不确定研究所最初拒绝科胡特是否因为他的性取向。我费了好大劲才拿到他最初的申请档案,但对这个问题只字不提。但不难猜测,关于他的谣言早已众所周知。
另外一方面,John Gedo曾经向我分享了1970年代初,科胡特向他求爱时的经历。我花了数百个小时研究他写的东西,并直接采访了他。坦率地说,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Gedo所说的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幻想,而且他无法区分科胡特在情感上吸收人与性行为是有区别的。不用说,当我的书出版时,我拒绝相信盖多,这也激怒了他。
让情况更为复杂的是,科胡特身上还有一种无性恋的倾向。在1960年代初进入他最具创造力的时期后,他不再积极参与任何形式的性活动。也可能是柏拉图式的或升华式的成熟,性被他转向了他自体的生命力。所有认识科胡特的人都说他极度自恋,对工作绝对投入。从1960年代中期-1981年去世,他几乎什么都不谈,除了他脑子里的东西,他写的,这个或那个演讲,他正在塑造的自体心理学运动。可以说,他为自己的创作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为此,他建立了与身边那些年轻的分析师的关系,他有意识地培养这些人,以发起一场理论的运动。他期待并全身心的投入。Goldberg一家每天晚上7点左右等待电话的到来。Paul·Ornstein每周与科胡特谈几个小时。等等......。Ernest Wolf每天都花时间和科胡特在一起,然后总是在晚上还和他通电话。有一次,他买了一部自动拨号的新手机。他告诉科胡特: 他妻子的电话号码被设置为2#,他自己的办公室是3#,等等。他们说完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电话响了。是科胡特,他问:“谁是1#?”
Ina Wolf说,科胡特不知道他的手臂伸向了哪里,他的追随者又在哪里。对于那些沉浸在科胡特强大而自恋的能量中的人来说,这种依恋和参与是很有吸引力的。各种想法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就像高山冰冷的雪地里的过热温泉。科胡特投入了这一刻。没有人像他一样填补了学术空白。
虽然我和许多思想独立的人交谈过,但他们一致觉得科胡特令人难以忍受,甚至是他们见过的最令人讨厌的人。但如果你让他走进来,而他在视线中发现了你,那你就无处可逃了。气氛是狂热的,但自体心理学的项目是一项严肃的智力上的努力,目的是改变精神分析的本质。小组里的人都很兴奋,就像《了不起的盖茨比》中Tom Buchanan在大学时的足球生涯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高峰,之后的所有经历都无法与之相比一样,他们与科胡特的生活之后的一切都有种虎头蛇尾的味道。

👇观摩肯伯格督导,机会难得👇

理论意义
科胡特并不是第一个对驱力理论进行批判的人,应该把功劳放在唐纳德·温尼科特(Donald Winnicott)、埃里克·埃里克森(Erik Erikson)甚至卡尔·荣格(Carl Jung)这样的前辈身上。然而,他也不是一个剽窃者,他确实没有借鉴前辈的想法,而是独自创立了自体心理学。
驱力理论在1905年由弗洛伊德明确提出,他认为驱力有它的来源、目的、客体,会经历明确的几个发展阶段并最后成熟。所谓的变态行为——包括同性恋——并不属于道德败坏,只是驱力的幼稚表现。
正如埃里克森(1950)所说,弗洛伊德思想基础是一个明确的异性恋乌托邦。它打破了压制多年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化偏见。但即使是埃里克森(当然还有温尼科特),也没能挑战弗洛伊德的观点——自体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驱力的基础上的,是解决俄狄浦斯情结的一种奇怪的、附带的副产品。
科胡特认为,弗洛伊德的自体的概念是大错特错的,是发展的倒退。大部分我们称之为性变态(sexual perversions)的东西,实际上是自体需求的性化,就像任何欲望和身体连接,可能和、也可能不和那口无意识的冲动的沸腾大锅有关系。当然,俄狄浦斯情结是存在的,但只是在一部分人,而不是正常的、可预期的童年必备。一个陷入这种欲望纠缠的家庭是一个遇到了麻烦的家庭,而不是一个普遍现象。
在临床上,驱力理论的逻辑是要求咨询师保持冷静的距离和匿名的掩护,尽管共情和自我表露更有意义。正如科胡特反复指出的那样,有很多优秀的弗洛伊德治疗师,他们实际上对病人很好,但是他们要么必须打破规则(因此感到内疚),要么压根不理解规则的意义(善良,但有点愚蠢)。
当然,性很重要。一个最大的困惑是,科胡特作品里不知何故避开并害怕面对婴儿性行为。我曾问过科胡特,自体需求和驱力之间的关系,以及他是否认为驱力值得谈论。他变得非常严肃,倾身靠近我的脸强调:“男人想要性交和杀戮,”他专注地说:“当然有驱力,我们需要密切关注它们的所有复杂表达,但这些不是构成自体的东西(科胡特夫人曾坚持把这段从我的书删除,这也是我们许多分歧之一)。”
科胡特关注自体,关注我们与他人的持久连接,关注我们接受他人的方式(他称之为自体客体环境),关注这种环境中创伤的深远影响,关注自体的否认和分裂模式。他认为共情是人类感觉的核心,自体感觉的流动性对健康和治疗是必要的,而不仅仅是在诊所里勉强被容忍的东西,也不是一个被边缘化的被排斥的概念。他对未来充满希望,对自己现在正在触碰脉搏(他的原话),但是历史注定会有新人及时挺身而出,他充满了智慧,甚至谦逊。但是是什么滋养了我们朝向开放、接纳、连接和共情,远离固执的自主观念、令人讨厌的父权确定性、咨询室里的冷淡距离,是一个充满秘密和打破规则的人生。
海因茨·科胡特,需要改变精神分析理论,以便为自己找到一席之地。

本文作者的团督将在8月31日开始👇

本文作者的其他文章
科胡特的死亡和一生最重要的演讲
科胡特作品中的性欲化
科胡特:区分自恋暴怒与普通的生气
科胡特和自体心理学的未来
科胡特:自体心理学怎么解梦?
科胡特:核心自体和虚拟自体

最新国际心理咨询技术

👇


心理猫Pcat
全国最大的心理咨询技术分享地,看有趣的国际前沿理论与技术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