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情绪,我们没有任何记忆。
差不多30年了,我一直很享受自己被视为50只带尾鸽的荣誉成员。它们每天早上在离我床头3米不到的地方拍打翅膀、咕咕叫来取悦我。我的任务就是把种子带来,不要发出突然的大噪音。他们远远地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一直以为它们都是傻鸟——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它们跟我有多亲,它们相信我并栖息在我的周围。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圈红眼的鸟儿们长大了,能够忍受我大一些的动作和声音。但只要受到最轻微的不规则刺激(通常我完全察觉不到),受惊的鸟群就会突然起飞,齐拍翅膀,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优雅地向下面宽阔的峡谷中来回俯冲。
群居的鸽子、鱼、昆虫之间有着精妙的一致性,那是基因编程的产物,就像公式一样。鸽子并不是先琢磨着“有危险来了。我害怕。我现在最好飞走,然后再飞(也就是先感受后行动)。也不是先飞起来,然后喊着:“我的心砰砰直跳,那我一定是非常害怕了(也就是先行动后感受)。相反,感受和行动就像一个自动化系统,同频出现。
我生活在南加州的荒野中,从小对大自然中无数这种同频性非常敏感。在我的体内,也存在着同频性,我的嗅觉、触觉、味觉、听觉、视觉和许多微妙的“第六”感。当我长时间呆在幽静的山麓中沉思时,我注视着白蚁和蜜蜂群,黄蛛翩翩起舞,橘色的蜻蜓在池边交尾,刚出生的红尾鹰幼鸟笨拙地在树间跳来跳去和大叫,直到父母叼着老鼠、蜥蜴或刚孵出的响尾蛇回来喂他们。我想说的是,人类的心理活动和动物类似,是一种情感/行为的同频合一的体验,没有大脑的思考。
哺乳动物最常见的防御是战、逃或僵住。让我们看看这三种反应在来访身上的表现:
案例1. 战斗
来访咨询了3年,每周2次。她是一位非常聪明和老练的专业人士。一天,在没有明显原因的情况下,她突然愤怒并打电话告诉她的咨询师:“我不会再来了,因为我们的关系出了问题。”
咨询师询问原因。来访回答说:“我看得出来,你觉得我和娜奥米的关系有问题(娜奥米是一个女同),你不认为我的做法是对的,或者说你认为娜奥米有问题。只要你还在这么想,我们继续咨询就没有意义。”她很生气,对咨询师大喊大叫,“你不应该这样……你也不是那样的……”一连串的抱怨和指责。
咨询师大为震惊,她甚至不清楚到底说过什么话让来访这么生气。来访告诉咨询师,她和女性发生过三四次关系,但她主要是寻找与女性的舒缓接触,可能是为了感受母爱。她无法与男性建立关系。她多次说,即使她和女人有性,她也不觉得自己就是女同性恋。咨询师说:“我也不认为你是女同性恋。”
就是这句话激怒了来访。咨询师评论道:“当亲密关系受到威胁时,暴怒就会作为让关系破裂的方式。这里出现一个特别有趣的屏幕记忆,来访曾经目睹母亲堕胎后把胎儿冲进厕所,母亲对有需要的孩子给予暴怒,这也成为了来访断开机制的来源。
现在咨询师对断开移情的机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下一次,咨询师会更有准备地迅速采取行动,处理来访试图断开连接的意图。解释可以用非语言或言语前的方式完成;咨询师陪伴客户在愤怒中呆在一起,邀请她保持联系,克服和咨询师在一起的恐惧,而不是用暴怒的方式断开连接。
案例2. 逃跑
一个客户每周都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去看咨询师(说明她的脐带很长)。这位来访不能维持与人的关系。在最后六个月,她经常因为金钱和距离的原因或者是在恶劣天气和寒假期间不来。
有几次,咨询师同情地说:“好吧,我能理解你忙,也能理解路途太远了。你已经完成了很多,所以如果你想终止治疗,我们可以谈谈。”她甚至建议帮助来访找一个位置更近的咨询师。但这一切都被客户拒绝了。只有客户可以谈论终止,治疗师被禁止谈论。
圣诞节,客户打来电话,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取消了所有未来的咨询预约。咨询师打电话联系她,并寄了一张圣诞贺卡,尽她所能地向她伸出援手。
咨询师心想:“好吧,也许她最好不来——这是她的方式。也许我不应该追着她。” 但这种放任不管的态度可能更适合更高分化水平的人格组织的客户,而不是眼前这种连接断裂型的来访,因为这种态度显然不是共情。客户不能维持连接,经常被迫逃跑。
咨询师是个敏感共情的人,她坚持不懈地试图恢复连接。他们终于通上电话了,客户说:“上次咨询时,我跟你说完我的朋友瓦莱丽,你却转身离开了。我知道你不在乎我了,所以我也没必要再来了。”
咨询师说:“你终于找到了一种方法来断开与母亲的连接了,是用瓦莱丽的事情。”
这就是我们所等待的连接断裂的窗口。我们耐心地等待着在移情中客户转身离开,断绝联系,断绝感受的那一刻。此时我们发现了客户的破坏手段,客户需要逃离正在深入的亲密关系。
咨询师已经准备好和她的客户谈谈这一切,并且告诫自己,不要急于用语言来解释那些非语言表达的东西。咨询师打断她说:“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都躺在围栏里,我必须等你来找我。”必须允许婴儿找到乳房,但乳房必须是可以被找到的——不是在飞机上。
对于连接断裂问题的解释必须是具体的活动,通常包括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实际的、身体的、具体的“伸手”来进行交流,“我知道你认为你现在必须以这种方式断绝我们的个人交往。但事实并非如此。作为成年人,你现在有能力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感觉你对与人建立连接的恐惧。你现在怎么做能不离开我呢?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再多联系几分钟?
客户通常会故意(也可能是明智的)与咨询师保持相当的距离,比如间隔很远的约会,或者安排长时间和长距离的开车。他们经常与咨询师保持一定距离,谈论一些看似无关的事情。他们知道亲密的关系只能是创伤的。因此,对别人保持联系的邀请谨慎地对待,对逃跑也有所预期。
在传统的精神分析中,所有形式的身体接触都被避免了。然而,很明显,当连接断裂被活现时,适当的共情性的接触可能包括象征性的“解释性触摸”,就像温尼科特有时会做的那样(见👉《温尼科特是怎么做心理咨询的?采访了6个他的来访》)。科胡特(1981)的临终遗产也提到了这种解释性的触摸。
工作的核心围绕着接触的时刻。倾听者的首要任务是梳理复杂而令人困惑的反射性的非人类的东西,监测来访在接触时刻的行为——接触的时刻就像哺乳动物寻找乳房一样不可避免。但在接触之前、期间或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使连接变得不可能,也就是所谓的接触破裂。
案例3. 冻结
一个女客户的母亲,在她刚出生的几个月里不敢抱她,因为怕“捏破”她。客户能回忆起母亲经常徘徊游走在她的视线边缘,这样她看不到她,就不会乞求她抱她。
在移情中,她经常长时间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听着分析师安静的呼吸声、清嗓子声或在椅子上走动的声音。
来访的咨询主题是愤怒,这种愤怒经常发生当她知道某个人明明有能力为她做更多的事,更多地为她服务,但不知何故突然不做的时候。简而言之,她愤怒的是有潜力提供更多帮助却不做的人。
她说丈夫刚结婚时远比现在更温暖、更愿意付出、更愿意陪伴。但是现在他明明可以却不陪她,她非常恼怒,以至于感到无助和冷淡。
类似的还有一个好友游历广泛,博览群书,可以给予她很多帮助。但是,最近朋友得了流感,不能下床去看儿子的第一场棒球比赛。
她说:“我对她感到愤怒和失望,她连自己儿子都不去看,那如果我需要她在场的时候她也可能不在。
现在我知道我经常生她什么气了,当我知道她本有能力付出更多的时候,她却经常突然消失,选择不再付出。我变得完全不能动了,僵住了,充满了无力的愤怒。”
她说:“我发现,当我因为别人没有发挥潜力而生气时,我不仅得不到他们给我的东西,而且我完全无法接受和利用他们实际上可以给我的东西。”
她还抱怨咨询师的假期和周末总是没完没了:“总有事情发生。”这里的重点是非个人的陈述。不是“我对对方很失望”或“对方让我失望”或“对方没有发挥出他的潜力”。而是“我们在互动,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一些潜力没有被实现,我陷入了一种悲伤和悲伤的失落状态,通常是瞬间显性,但却冻结了愤怒。”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这听起来像是断绝关系。”咨询师很快回答说:“不,这是你打破连接的方式。”
来访者接着兴奋地说:“这就是我丢的东西。如果一个人能给我却没有给我,那么就会发生几件事: 第一,我就有借口不和他产生联系; 第二,我和他完全没有关系,而是和我的幻想有关系; 第三,他确实有能力给予我一些东西,但在我僵硬的愤怒中,我完全错过了他们必须给我的东西。我用悲伤和愤怒来打破了联系,抱怨我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咨询师说:“似乎你已经找到了关系是如何破裂的机制,它与你和母亲早期经历的关系。她不愿意或不能给予,或者害怕她可能会伤害你,于是她就退缩了,把你独自留在那里,她知道她可以给予更多,但她没有这么做。难怪她会说,你是这么乖的宝宝,特别爱睡! 其实是‘我本可以给你更多,但我没有。’
来访说:“现在,我发现我有点害怕知道这一切真相了。越来越多的例子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出来,就好像我的整个人生都建立在这单一的机制上。难怪当我知道我的上司约翰能做却没有完全关注我时,我很不高兴。我现在有点害怕,我怕的是,我记不住这件事,我不能掌握这个机制,我不能把它变成我自己的东西。”
咨询师说:“不,可怕的是你会记住它。你正处在深刻的改变中,当你改变时,你将面对一生都在逃避的恐惧——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好的东西可以提供,但出于某种原因,他可能不愿意或不能完全付出。在未来的各种关系中,你迟早会遇到类似情况,这会让你回想起在你生命最初几个月里对母亲的愤怒。所以,你已经无法继续与人交往,或者你已经放弃了与人交往。你害怕的实际上是在不确定性中生存下来,在痛苦的失望中活下来。”
“你是对的,”她说。
以上三个例子都说明,连接破裂是如何在治疗中被复现的。在前两个例子中,解释的关键时刻还没到,因为关系还没有建立好。在第三个例子中,客户体内的解释已经开始,客户准备好“拥抱”解释,尽管她表达了恐惧。这三个片段生动展示了Fraiberg(1982)的三种“防御措施”,即战斗、逃跑和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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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像牛顿一样开始了他的科学公式:健康的医生观察有问题的病人。这样的心理模型如今正趋向于平等互惠、共同建构的治疗关系(即使不对等)(Aron, 1996)。这并不是说过去一个世纪的实证主义是错误的,而是必须进行改革。
我们的内心想要确定性,否则就感觉不舒服。精神分析像它之前的自然和社会科学一样,也遵循对确定的真相不屈不挠的追求—尽管科学已经进展到了量子物理的客观不确定性维度。结果是,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精神分析领域变成了不断扩大的、错综复杂的迷宫,充满各种思想流派的竞争和矛盾的真理——每一派宗教都声称自己在真理中占有一席之地。
格林伯格和米切尔的《精神分析理论中的客体关系》(1983)催生了一个专注于理解感受的流派,1999年他们宣布这个流派上可追溯到弗洛伊德的早期导师夏科特和珍妮特,弗洛伊德的早期弟子费伦齐(1932年)和赖希(1945年),下可贯穿纽约的威廉·阿伦森·怀特研究所和纽约大学发展起来的沙利文人际关系流派(1953年)。2002年,在斯蒂芬·f·米切尔关系精神分析中心的主持下,第一届关系流派心理咨询师在纽约集合,同时西海岸的奥格登、史托罗楼、Spezzano、Oremland、Renik、Grotstein的工作也被整合到关系运动中。但是,一直到哲学家-精神分析学家Orange提出从观点而非真理的角度去概念化,关系理论家才对倾听观点而不是真相表现出越来越大的热忱。
倾听视角完全放弃了默认我们能客观知道“事物是怎样的”的观点,或者说把人类的心灵当作孤岛、不考虑其所处的物理社会文化和主体间环境。相反,它鼓励我们在活生生的、有呼吸的、此时此地的关系中强化听和说,把自己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镜子。客观真相开始让位于主体性和主体间性的叙述性真相,固定的框架让位于时刻可变的框架和技术。
4种关系性的倾听视角
关系性倾听关注的是移情、反移情和阻抗。
I. 连接的感觉
婴儿早期在忙于“组织”身体和精神上的联系渠道——首先是与母亲的身体联系,后来是与母亲和其他人的思想联系,以获得养育、刺激和安慰。
咨询重点:学习如何与别人建立连接,然后转向、偏离、破裂或消散这种连接,并重新恢复连接。
传统诊断:组织型人格障碍
发展水平:相当于4个月左右的婴儿
情感: 连接或断开,但在旁人看来通常表现出不一致、泛化或混乱的喧嚣。
移情: 连接vs断裂、不连续性和断开
阻抗: 对连接、承诺、纽带的阻抗
倾听模式:连结、干预、链接
治疗模式:专注于对连接的退缩或破坏
反移情:对由人际关系引起的焦虑感到恐惧,退缩与防御
II. 共生的感觉
蹒跚学步的孩子忙于让关系(包括好的和坏的)为他们服务。他们感觉上与原始照顾者融合和互惠。
临床表现:相互依赖,倾听者经常感觉并代表说话者的儿童自体说话
咨询重点:需要注意来访是如何与他人互动的。
传统诊断:边缘性人格障碍
发展水平: 相当于4-24个月的婴儿,主题是共生与分离个体化
感受: 来访会分裂出“全好”与“全坏”
移情: 重现二元互动
阻抗: 承担分化的责任
倾听模式:重现过去,之后反对它
治疗模式:重现-分化-回响
反移情:参与到互惠的母婴关系,这是一条融合关系的“皇家之路”
III. 自体客体的感觉
三岁的孩子依靠他人的赞赏、肯定和理想化来强化自我定义、自我技能和自尊,巩固处于萌芽的自体意识。
临床表现:单方面依靠,依赖于他人的共情或最佳反应
传统诊断:自恋型人格组织
咨询重点:需要重点研究来访过去的镜映、孪生和理想化模式,以增强和限制新的人际交往中的自体-自体客体的共鸣。
发展水平:24-36个月的和解
移情:自体客体(浮夸的镜像、孪生关系、理想化)
阻抗:对自恋和自恋愤怒感到羞耻和尴尬
反移情:无聊、困倦、烦躁—促进
倾听模式:参与自我肯定、确认和灵感的感觉的潮起潮落,治疗方式:对自我体验的共情调节——自体对自体客体的共鸣
IV. 独立的感觉
四五岁的孩子正在处理三角的爱恨关系,他们能感觉到他人是独立的主动性中心。
临床表现:矛盾的心理。过度刺激的情感和压抑的驱力
咨询重点:需要研究新的互动模式,观察来访内部运行的压抑力量,这些力量破坏了充分的互动。
IV. 自我与他人的恒常性
传统诊断:神经质人格组织
发展水平:36个月以上,俄狄浦斯三角,竞争与合作
移情: 持续矛盾的保持与他人的关系
阻抗:反抗被压抑者的回归
倾听模式:均匀悬停注意力/自由联想/等距离
治疗方式:言语-符号解释-解释反射
反移情:过度刺激-通常是一种障碍或减损
倾听中的移情与阻抗
所有人格功能的核心其实就是,婴儿对外界环境的限制有什么感觉。
人类从出生前4个月到出生后4个月,一直在积极地伸出手,寻求可靠的生理和心理帮助,以获得安全、养育、刺激、舒适和疏散的环境来源。当环境及时的满足了这个“伸手”,这种伸手就会得到加强。但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当没有及时、令人满意的满足,或者甚至阻挠或打击“伸手”行为,婴儿就在自己新长出的神经系统中贴了一个标签,写着:“再也不要去那里了。” 永远不要再用那种方式期待或伸手索要关系。”
当代神经科学家支持这样一种观点,即心理治疗实际上起到修复神经通路的作用(埃德尔曼, 1993;达马西奥,1994,1999,2003;勒杜,1996、2002;无礼的,1997;埃德尔曼和托诺尼,2000)。
阻抗被理解为一个人竭尽全力避免:
(a)接触感本身 (b)创伤性的躯体/心理上的继发恐怖 (赫奇斯,2000),如果一个人要保持连接并成长,就必须重新体验这些。
早期的环境失败和创伤不会简单地无害地消失在过去,除非现在有什么东西取代它,或填补了当破坏性的、失败的关系消失后所留下的空白。
科胡特(1984)认为,来访必须愿意并能够忍受长时间的前精神期的混乱,并长期大量借用咨询师的人格。可怕的感觉只有在可靠的关系里幸存下来,才能被充分地纳入咨询,来访才敢重新体验曾认为是威胁生命的恐惧——这些创伤仍然默默地、自我毁灭地活在人格中。只有当咨询师提供一种新的、更好的此时此地的联系方式时,古老的分离创伤才能被重新体验和主动弃置,从而实现更复杂、更灵活的人际关系模式。
倾听中的“情绪/行为”一体化记忆
多年来想要被回避的东西,可以追溯到最早的体验,即在面对失败的连结时的混乱或创伤感。解释必然是关系的(具体的),通常是一个及时的存在,带有解释性的触摸(身体或情感上的),传达出咨询师意识到了当前的接触,以及意识到了来访想要逃跑、战斗或僵住。
解释包括:劝诱你完全地活在当下,保持对接触和连接的开放,邀请你分享创伤和身体疼痛的感觉——颤抖、抽搐、瘙痒和反应性肌肉收缩,这些都必然伴随着打开阻塞住的早期情绪/行动一体化记忆的心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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