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鹊华秋色图》
山水南北宗说乃董其昌所造,不可信。其所谓“北宗”多是南人;所谓“南宗”多是北人,完全与事实不符合。
案:山水画南北宗说起于明季,为以前所未有。国人中首辨其伪者,王先生为一人。然最早之南北宗说,实是禅宗“顿”、“渐”之义,南宗为“顿”而北宗为“渐”。“顿”、“渐”之说则是士夫、院体两体画之反映,亦即文人画与作家画。其具体所指,则为当时流行之吴派与浙派。吴派溯源元四家,浙派推本南宋四家。吴派与浙派的斗争,实即“元画”与“宋画”的斗争。其阶级根源为士夫与工匠。代表“元画”者为士夫画,代表“宋画”者为画工画。明代前期代表院体画工的浙派盛行,声势压倒士夫画。明代后期代表士夫画家的吴派渐兴,压倒浙派,南北宗之说即是吴派所提出以压低浙派之工具。自此之后,吴派-南宗成为“正统”,浙派-北宗成为“异端”,士夫画独霸画坛的局面形成。南北宗之说自提出后,各家见解即有分歧,自明末至近代并未统一。亦有以南北地区分宗的。总之:各家之说多不合画史真相,用原始史料一加复核,矛盾错误百出,其不可信,自无待言。我旧有辨伪论文发表,可以参考。
唐人山水往往无皴,有皴者多不可信。
赵佶《梅竹聚禽图》
案:此说明确提出,在国人中似亦以先生为最早。先生多见古画真迹,故能有此发现。汉人砖石画上山石都只有轮廓而无皴法。敦煌壁画上山石亦多无皴法,至多只有简单石纹。传世所谓顾恺之《女史箴图》及《洛神赋图》中山石,都无皴法。米芾《画史》载《古庐山图》“石不皴”。传世所谓《展子虔游春图》(实为唐画)山石亦无皴。传世所谓二李及王维山水,比较近古的,亦基本无皴。如传世所谓“唐画”《明皇幸蜀图》(见《故宫名画三百种》)属于二李画派(实为宋摹唐画),旧或传为李思训所画,亦无皴法。传世所谓王维《江山雪霁图》,董其昌称为“海内墨皇”者,亦“但有轮廓,却不皴染”。米元晖说:“王维画见之最多,皆如刻画不足学。”又米芾《画史》载毕宏画亦“不皴”。可见唐人无皴之论,确有根据。旧传王维创荷叶、披麻皴,二李创斧劈皴之说,皆不可信。
王维“始用渲淡,一变钩斫之法”,乃董其昌谬论,不可信。
陈淳《墨花图卷》
案:此说本于日人,我不完全同意。敦煌壁画和传世唐画已有渲染法,《唐书》说王维:“云峰石色,绝迹天机。”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说:“又若王右丞之重深”(唐人又说:王维始创“破墨山水”)。荆浩《笔法记》说:“水晕墨章兴吾唐代。”“王右丞笔墨宛丽,气韵高清。”则唐代已有水墨之法,而王维的特点为“重深”,恐怕是比较讲究渲染法的。传世王维《雪溪图》,虽非真迹,渲染很重,正有“重深”意味。且渲染不限于用墨,用色染晕,也是渲染。吴道子的“吴妆”设色,下开后来的白描淡晕之法。青绿设色亦须染晕:这都证明渲染法唐代已有。看原始文献所记王维画法,可以想见其已用“渲淡”之法。荆浩说李思训“笔迹甚精”,“大亏墨彩”,可见王、李的不同,即在王重墨晕;李尚设色。荆浩又说:“吴道子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可见唐代山水画已重墨法。案:“六法”本为人物画规范,所谓“气韵生动”,原无深义,照字面解释就行。但唐人以前论“气韵”往往与用笔相联系,这是因为人物画原不重墨法。荆浩提出“六要”,始为山水画建立规范,他将“气”与“韵”分开,在“笔”外又提出“墨”,于是“韵”与“墨”,甚至“气韵”与“墨”渐相联系。后来“墨韵”、“墨晕”就代替了“气韵”,虽有人纠正,也不能改。其原因就是山水画最重墨法,所以水墨山水终于夺取了青绿山水的正统地位。
陈洪绶《蕉林酌酒图》
又案:钩法早已有了,“斫”法即斧劈,实晚起,说王维“一变钩斫之法”,确为无据。王、李二家之画,根据较早的记载,其工细一点,实颇相近。前人有错认二家之画不能辨别者。王重墨、李重色,虽有分歧,然二家仍有可沟合之点。唐初以前山水“功倍愈拙,不胜其色”。盛唐以后,着色山水与人物画仍居正统地位(唐人称李思训“国朝山水第一”)。所以在唐代,王维地位远不及李思训、吴道子,甚至不如张璪(张璪善画树石,树石本为人物画的主要配景)。五代至南宋,着色山水尚与水墨山水并重,所以王维的地位虽已升高,仍不居顶峰。元以后水墨山水日占优势,故至明末,王维遂成“正宗”始祖。若王维确未“用渲淡”,未重视用墨,即使以诗品见重,恐亦不能到此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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