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粟:《黄山谈艺录》(3)

文摘   2024-12-16 16:01   北京  


从明末以来,石涛,渐江,梅清,虚谷,到我同时代的黄宾虹,张大千,无论是否属于黄山画派,都在黄山留下了佳作,或潇酒,或淡远,或润秀,或怪险,或繁复,或浑苍,给了后代很多启示。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抄古人、抄今人,抄洋人,抄自己的旧作,都不能表现黄山的新貌和自己的气质。

一九五四年,我六临黄山,来前由友人钱瘦铁刻了一方印:“黄山是我师”。那年云谷寺还不通公路,我不携手杖,健步徐行。一路上松鸣泉笑,山鸟啼喉,群峦招手,似迎故人来。《黄山温泉》处理得比较细腻抒情。小泉出谷流瀑浸。风致婉丽,但难免单调,让她与方圆大小不等的山石相憧击,水为柔,石为刚,相济相生,必生妙音。我让她扑面奔来,有汹涌,有阻力,有迂回,有跳荡,化整为零,复合于一潭。那飘忽在水上林间的水蒸汽,正是“温”字的形象化,有一点朦胧的美。

石缝中的水花,不仅为表明力度,也是为了使人联想到沸腾的水,心中产生了温热之境。画泉多用冷色,唤不起温热的感觉,我才用阳光,例如画上方的赌黄色,水底及下端的浅黄,都有温度感,添上红叶,表明季节。泉水局部用墨绿色、暗示山深树高,与遍地碧草,满石苍苔有照映,所以整幅画比较协调、柔和。

我曾经站在排云亭上,看落日余晖投射在西海群峰上,雄伟绚丽,披麻,马牙,斧劈,各色鼓法俱全。从真山到古人的画,反复联想、推敲,觉得山水中的一切技法,源于客观现实。

我实验如何在油画中吸收国画的手法,也考虑如何在国画中,吸收一些可以表现黄山地貌的油画技法。《黄山狮子峰》即是用短笔触写成。它以国画的点簇为主,少量运用点彩的技巧,使中西画法互相结合,产生新姿,体现时代风貌。

《黄山散花坞云海》、《散花坞云海奇观》、《西海》等,画的都是云海,都参用油画的用色。有时处理得光怪陆离,繁丰鲜艳,而用线用墨,不失传统风味。在作同一题材油画时,用隶、篆、草法写松,力求挺拔。写石时注意到用色有雕塑风味,华中有骨,形中有韵。云烟的聚散升落,浓淡远近,既是客体的表现,又有东方传统的画味,达到中西结合,艳不伤雅,明亮而不浅薄。内涵的气质,有我们民族的特色,也有自己的个性。

长卷《黄山西海门》,长四百四十二公分,高四十六公分,作画之前便想到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山画近了,天空堵住,看似硕大,反而低了;画远了,天空开阔,但山的气势又弱了。反复寻思,决定把山画得顶天立地,强调铁骨钢筋的骨骼风神,再用远松来衬托山的高度。山顶小松,靠道劲的枝干来求得理想的效果。一切以骨法用笔来体现。

长卷在枝法上分成三组笔墨,写出完整形象。左边第一组取莲花造型,一丛小莲花,合成几朵大墨莲,侧重淡墨晕染,烟雾迷漾。莲花两侧,用没骨赋形,突出中景。为了与全画不脱节,也用些焦墨点苔,以便与主体山峰有映照。从峰顶到远山剪影,留空白较多,给人以云天浑茫,山势高耸之感。

中部是西海门,左侧两峰对峙,皆以浓墨钩勒,直上直下。上端才用点马蹄形弧线,用小篆写法,森严厚重,线与线靠得很近,中破淡墨,味成整体,又使小块面各有组合方式,主峰色更淡,使铁壁铜墙的气势更突出。主峰腰上7段云,使巨松和山得以分清,免得混淆。松形颇求俊逸,有凌空高举之态。左边山谷,白云填满,上立松林,是虚笔;右边云海才是实写,层层远山,纯用泼色中有云层隔开,色渐浓而山反渐远,也是想出奇制胜。云海造境追求的便是洽瀚深广,遥与天接。

右边的山峰不象左边的双峰采取立势,虽用直线,山势有“坐”的感觉,好让主体突出。松林的画法上也有油画笔触。

全卷用赫色烘染一过,使白庄云光水气更为醒目,阳光灿烂的质感也有所显露。尤其是右边主峰特别明亮。山脚荡苔大点落墨,免得头重脚轻。

这些画法,如线的变化,墨色的浮沉轻重,后来又有很多变化。探求的甘苦,准有自知。山的个性有些浪漫主义情调,笔趣墨味,没有后来老成,朋友们对这个长卷还是喜爱的。

没有这些试验、酝酿,后来的大泼墨、大泼彩都不可能出现。

刘海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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