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成作品《桦林春早》
案：先生此说亦甚有见地。郭熙实为北宋中期变易山水画风的一位大师，与花卉画中的崔白相类。郭氏享长寿，作画甚多，在北宋画院中已有地位，南宋以后，直至明前期，其地位始终不低。元人和明院画家多有仿郭氏画法的。看《元遗山集》，知南宋时，郭氏画在北方甚有地位，且地位超过李成。郭氏所留《画训》为宋代山水画论中一奇书，对于笔墨法和写生法等，都有详细叙述，实为荆、关、李、范，北方派山水画法的规范。其画笔精墨妙，生动变化，实出李、范之上。记载上说郭熙的画：“岩岫巉绝，峰峦秀起，云烟变灭，千态万状。”郭氏于布景法亦有新创造，能作奇景山水，确开马、夏的先河。马远的劲硬的树法，尤其是拖枝法，明出郭熙，石法及峰峦布置，亦有与郭氏相近处。至于笔墨的清润，郭、马相类。先生还指出郭氏本学李成，所以说“马画远源出于李成”。
名称作品《远途月韵》
宋人重视李成，亦重视范宽。元以后乃重董、巨，圆山披麻皴行，而方山斧劈皴止，这真是“南北派”盛衰转变的关键。
牟成作品《白桦》
案：北宋人称道“三家山水”（关、李、范），甚至轻视王维、李思训和荆浩，认为“三家山水”出，唐人的画法就不足称道。“三家”中特重李成。《宣和画谱》品评李成，称为“古今第一”，李成至此，声势达于极点。然轻视“三家”的风气亦起于北宋末，米芾最攻李成，亦轻关同，至谓“无一笔李成、关同俗气”。沈括批评李成“仰画飞檐”，以为不知画理。即范宽稍被米氏所恕，亦有贬辞。盖“三家山水”之威势，至北宋末，实已逐渐下降。至南宋《元遗山集》载：“国朝张太师浩然、王内翰子端奉旨品第书画，谓（李）成笔意繁碎，有画史气象，次之荆、关、范、许之下，密公识赏超诣，亦以此论为公。”李成甚至落在许道宁之下，可谓一落千丈。到了元代，“山水三家”变成董源、李成、范宽（见《画鉴》等书），关同被排出“三家”之外。看黄子久《写山水诀》，董、李二家，在当时虽并为时人所习，而黄特重董源。且李成画法似已变种，真格不传了。
牟成作品《正月》
董北苑用条儿披麻皴，巨然皴法更如面条，粗笔浓淡墨，后来黄子久们的“淡墨画，浓墨破”的画法，也出于此。这种画法为文人画家开了方便之门，只要会执笔，就谁都会写几笔山水，山水画从此不值钱，都是董北苑的作俑。
牟成作品《无题》
案：先生此说，与上条论董、巨处，都有问题，不合画史真相。这还是采用的俗说。但先生利用此说以攻击传统的封建文人画，提倡新画法，在当时还是具有一定进步意义的。董源本是院画家，长于工笔人物和龙兽，山水主要学李思训。《宣和画谱》说：“画家止以着色山水誉之，谓景物富丽，宛然有李思训风格，今考源所画，信然！”可见董源在当时，本是以善画着色山水著名的。《宣和画谱》又说：“大抵源所画山水，下笔雄伟，有崭绝峥嵘之势。”则北苑的画正与后世所谓“北宗”山水相近。饶自然《绘宗十二忌》也说：“设色金碧······如唐李将军父子，宋董源、王晋卿，赵大年诸家可法。”宋人所记董源山水多着色称者，且为“绝品”、“绝佳”。可见李思训派着色金碧之法原是董源山水的正格。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说董源：“水墨类王维，着色如李思训。”则董源也有水墨的画法，与王维相近，王、李亦有相沟通处。米芾《画史》和沈括《梦溪笔谈》都载董源、巨然的水墨山水，据其所述，颇近后世所谓“董、巨画法”。《宣和画谱》记董源，在篇末似也敷衍米、沈等人的话，说上一段近似“平淡天真”的董源画法。究竟董源有无水墨山水，如有，是否“平淡天真”，或接近世传的北苑画格，这些都是成问题的。又巨然是否真是董源弟子，也还成问题。《图画见闻志》并载董源、巨然，列为二品，并未言巨为董之弟子。《宣和画谱》亦然。说巨然为董源弟子，也始自米芾。而据《图画见闻志》和《宣和画谱》看来，董、巨画格分明是很不相同的。看古文献所载董源人物画非常工致，而宋代一般画家“止以着色山水誉”董源，则董源至少没有所谓“平淡天真”式的画。古画多无题款，是谁所画，往往容易弄错。所谓“平淡天真”式的董源山水，是否他人所作而被误题为董、巨的呢？不然，何以米、沈前的人都不重视董、巨画，甚至在品评中，不提董源的名字，而一般画家也“止以着色山水誉”董源呢？同时我们知道米氏是个好作伪并喜夸大的人，所谓“平淡天真”的北苑山水，出于他的依托，也很可能。根据记载：米氏的画很同北苑水墨山水相近，所谓“平淡天真”的董画出于米氏的依托，颇有几分可信。沈括作《梦溪笔谈》在晚年，那时米氏已四十左右，沈受米氏的影响，也非不可能的事。至于沈氏自己大概是不至作伪的。巨然的画在米、沈以后的著述里，也常被说成是“平淡天真”式的，但《宣和画谱》则载巨然“气质柔弱”、“琐细”，也和米氏等的记载与传世的画迹不符。看宋代前期人把他列在“能品”，恐怕他的真实画格也是接近李、赵的，不过江南气似乎比较多些。由于他是个和尚，又是江南人，所画比较有“平淡天真”的味道，也是可能的。如董氏确有变格的“平淡天真”的水墨山水，那末巨然就更向那面发展了。根据较早记载：巨然有“平淡天真”的画，较董氏可能些。也许董氏的水墨山水正是他所创作，而被误题为董氏的。再查米芾《画史》载：“颍州公库顾凯（恺）之维摩百补，是唐杜牧之摹寄颍守本者······其屏风上山水，林木奇古，坡岸皴如董源，乃知人称江南，盖自顾以来皆一样。隋、唐及南唐至巨然不移。至今池州谢氏亦作此体，余得隋画《金陵图》于毕相孙，亦同此体。”此唐摹顾画所谓“坡岸皴如董源”，“皴”恐指简单石纹，唐画尚基本无皴。米氏这段记载，说明董源等人山水有接近顾恺之传统处：这是很重要的文献！顾画山石无皴，与王、李等同，董、巨山水既接近顾氏传统，又似王、李，则皴法应当很简，大概水墨山水“重渲淡”，着色山水重敷染，见笔处在钩勒，不在皴法。传世顾氏《洛神赋图》摹本，山石钩勒皆作圆势，笔如铁线而细，类人物画衣纹，岂董、巨山水，用笔亦近此乎？又所谓《展子虔游春图》，山势亦圆，山上以小树作苔点，几不成树。而所画中隔大江，似南方山水。岂此图即董源一派着色画格，或为董格所自出耶？因此图画法甚古拙，似唐人作品。
牟成作品《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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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成作品《雪原月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