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成作品《塞北雪》
又案：中国山水画的布景法和手卷的画法，是和中国画的其它各种特点相呼应的。由于中国画的写生不是摄影式的写生，而是灵活的写生，所以有这种奇格。从山水画创始时起，初画山水的人就图画山水于四壁，企图“卧游”。同时最早的山水画多是描写大块风景的，甚至要图画“五岳真形”，或画整个一处山水；再加上早期壁画多如连环图画，所描写的往往非一时、一地、一事，各种内容凑成大片的壁画，手卷的画法似从壁画的画法发展来的。山水的布景法，又似与地图的发展有关：关于这些，上卷论画史部分有些已经提到。所谓“以大观小”，“咫尺千里”，所包含的内容多，而笔墨简要，确是中国画的一个大特色。这种特点，还值得我们吸收、改造和发展。
牟成作品《密营》
由于中国画有许多特点，所以初学不能直接从写生入手，否则就会茫无头绪，甚至走入歧途。初学中国画必须先学画谱和古画，绘画理论书也不能不看。画谱以《芥子园画传》为比较完备，可惜目前的传本是清末海派画家所重摹，笔法甜熟，不能久学。初刻本也嫌板些，也不能多临，只能暂时从它们入手。龚半千所作《课徒画稿》（误题为奚铁生作），有图有说，且为珂罗版印，比较不失真相。可惜解释还不够细致，而且所画主要是龚半千一家的画法，画久之后不易摆脱，也是弊病。其它画谱，有的难得，有的俚俗甜熟，不能学习。胡佩衡先生所编《山水入门》，流传很广，但过嫌简单，解释也太浅，只能刚学时做一个阶梯。其它胡先生所作《画箑丛谈》和《课徒画稿》多种，解释都还不够详细，而且也是胡先生一家之法。只能入手时学一学。论画书很多，宋以前多简单，且说法玄妙，不宜初学；元以后论画书渐多，比较着实，尤其是清人论画书，有很详细的，可以多读，但不要被其中错误说法（如王麓台、秦祖永等人的说法）所误。
牟成作品《六鹿图》
案：这条也不是一时所论，是根据记忆凑合成的，其中可能还混有其他师友的话。学中国画必须先学画谱，是必然的，临古和读古人论画的书，也不能少。《芥子园画传》等书之外，近来出版的还有《吴定山水画谱》，是新安派的作品（中杂有金陵派画法），解释简单，且有不可解和错误处。画稿以仿倪、黄两家的为最好，因是珂罗版所印，比较能传真，可与《芥子园画传》同学。胡佩衡师新出的有《我怎样画山水画》和《山水画技法研究》二书，都可以说是《山水入门》的修订本，但解释不及《山水入门》详细，浅显，所讲技法，自然是有进步的。花卉画有《张子祥课徒画稿》，石印本，代表清末海派花卉画法。此外还有《王小梅画谱》等，也可供参考。《吴友如画宝》等是有名的版画，初学取供参考，容易结合实际。论画的书，宋人所写的有《林泉高致集》和《山水纯全集》二书，较具格法，前书尤其详备，切合实用。元人的以黄公望《写山水诀》为较切实。其他明清画论，近人多有搜辑（如俞剑华先生所编《中国画论类编》等书），都可供参考。王原祁《雨窗漫笔》和秦祖永《桐阴画诀》，是“南画”派论画两部要籍，也不可不读。
牟成作品《塞北雪韵》
临古不可太古，宋以前的画和我们现在的画，所用的工具不同，而且宋画离开我们太远，不易学习，只能略事模仿，作为溯源。临古应从元人起，元四大家画都可学习。但初学宜从沈、文打下基础。清人吴墨井等也可作为入手基础。沈、文、吴等画不粗不细，有工有写，学了能收能放。如从石谷、石涛入手，则或不易放，或不易收。蓝田叔、龚半千等人的画太板实，入手也不适宜。董其昌、王麓台等人的画万不能入手就学，一沾习气，永远不能摆脱，这样会专求方便，终身不能上窥宋、元大家法脉。近人“擦擦画”和海派画也不宜学习，容易沾染习气。明人的画是我们临古的根基，从此可以上窥宋、元，下学清代。《董册》是研究宋、元画法最好的范本，尤其是元人画法，很是完备。《沈士充仿古山水卷》，仿得也相当不错，可以供参考。
牟成作品《远逝》
案：这段话也是凑合成的。先生只谈过山水的临古，不曾谈过花卉、人物的临古，只能从缺（以下先生所论，都是山水画法，这是因为先生谈花卉、人物画法极少的缘故），先生主张山水临古从元、明入手，有相当道理。但时至今日，唐宋画出现不少，唐宋时代中国画技法兴盛，有许多精华可供我们吸收，轻视临唐、宋人的古，在目前说，是不对的。我们今天不但应学唐、宋，也应上学汉、六朝，上古的绘画也有可供我们参考的地方。不过元以后真迹较多，好画也很不少，临古以元、明为重点，上追宋、元，下学清（近人的画好的更应学习），这还是不错的。至于学山水画，先从沈、文、吴等人下手，也相当不错。但石谷、麓台，甚至海派画中好的，也可入手学习；便是先学元代的王蒙或吴仲圭，也无不可。各人天分性习不同，不必拘定少数人的作品作为入手的基础。大体笔姿较奔放的人，可以先学文、唐、石谷；笔姿较谨敛的人，可以先学石田、田叔、半千。看人而定，随便学习；如过于拘泥，则会犯千篇一律的毛病。前人已经说过：“齐鲁之士，惟摹营丘；关陕之士，惟学范宽。”松江人专仿董其昌，苏州人专师文徵明。这些都不是好现象，是我们应当戒忌的。
牟成作品《无题》
气韵是从笔、墨、章法全局产生的，脱离笔、墨、章法等，便没有气韵可言。但山水画的气韵多从墨法产生，墨法不佳，很难讲有好的气韵。气韵好比人的风度，思想、文学艺术、人品等的修养，是构成气韵的要素。就山水画说，人品不高，落墨无法；落墨无法，就没有气韵。有些卖画为生的人，专从交易赚钱着眼，品格既低，那能有气韵！
牟成作品《塞北雪情》
案：“气韵生动”原是人物画的规范，主要是指画人的神气生动，这是画人物的第一义。龚半千以“风致”解释“气韵”，是相当正确的。关于山水画，“气”主要从“笔”产生，“韵”主要从“墨”产生，“笔”“墨”得法，自然“气韵生动”。山水画的“气韵”和人物画的“气韵”是不完全相同的（花卉画的“气韵”又从“笔”和“色”产生）。所以荆浩的“六要”和谢赫的“六法”不同（后来山水画家专以墨法讲“气韵”，是本之宋人的）。“气韵”虽与“笔”“墨”“章法”等技法有关，但与人品和学问修养，也确有关系。人品和学问修养不高的人，气韵是不会高的。但所谓“人品”是有阶级性的，“修养”也是有阶级性的，劳动人民所作的画，并不是气韵就不会高，相反可以很高，不过劳动人民所作画中的气韵，往往不容易被士夫、文人所认识罢了。
牟成作品《无题》
中国画根本的技术是“用笔”，也就是线条法。中国画的“用笔”有一个基础的方法，必须把它练习好，其它的笔法就容易把握了。这个基础的方法，就是：作一笔线条，起笔、住笔处固然要用力，它的中间部分，要把手腕挺住，速用力拖到底，使整个线条无处没有力，这样就是一笔见力的线条。这种线条，要在旧报纸上不断练习，练习到成熟的地步。练习好这种线条，其它“用笔”法就可以从中化出，如铁线描，不过比较刚硬；游丝描，不过比较柔软；转折笔，不过比较灵活；侧锋笔（上述的基础线条法是中锋笔）和中、侧锋互用笔，也只是一种变化，其基础仍旧不外上述的线条法。便是擦笔，其中也含有线条的原理，擦笔而不含线条法、那就变成了干染，是墨而不是笔了。“用笔”的方法千变万化，不能固定，而基础的方法，就是上述的线条法。
牟成作品《雪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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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成作品《迎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