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成作品《春消息》
案：先生此说甚是！但二李、三赵和王晋卿们都是贵族士夫，与一般士夫尚有不同。当时一般士夫，除个别人外，好作写生山水。特别是北方派画家荆、关、李、范等所作的画，实比一味工细的着色山水为难。所以后来的院画家，如郭熙、李唐、马远、夏珪、戴进们都学这派的画，经过院画家的发展，这派画才到很精工的地步。郭熙、李唐、马远、夏珪们，都是关、李、范的肖子。二李一派的着色山水，只有贵族士夫才爱好它，才有许多闲功夫来仿效它，它的发展，直到南宋初，还是有限的。要到明代的仇英，发展南宋院画家刘松年等人的着色画技，工笔青绿山水画才达到了极峰。至于赵氏兄弟是提倡所谓“士气”的，他们的画实还有古拙简率之处，看《松隐集》等书可知，他们的画实与元初赵孟頫相近。赵松雪的画虽尚工细，但他也是提倡所谓“士气”、“简率”和“近古”的。至于王晋卿兼学二李和李成，大概是钩勒而少皴法，但重渲染着色的。赵大年似乎兼学王维、李思训，从“不耐多皴”的记载，可以想见其画格也是相当简率的。米芾《画史》载：“王诜学李成，皴法以金绿为之，似古今观音宝陁山状，小景亦墨作平远”：皆李成法也。“宗室令穰大年，作小轴，清丽；雪景类世所收王维。汀渚水鸟，有江湖意。”米氏为王、赵同时人，所记当较可信，于此可分别王、赵画法之同异。大概北宋后期，新兴一种小轴和横幅，王晋卿、赵大年、二米、徽宗等都喜作小景，或着色，或水墨，其法与北宋中期以前所行的大幅画和北方传统画格有所不同。这种画格到了南宋，还有新发展。马、夏的所谓“一角”、“半边”之景，和北宋后期兴起的新画体当有关系。
牟成作品《雪山魂》
又案：二李与三赵的不同，似在三赵偏重山水，二李甚重人物。如前所述，李思训长于人物，古记载中尚有证据。如米芾《画史》载：“（阎）立本画皆着色而细，销银作月色布地，今人收得，便谓之李将军思训，皆非也。”北宋人甚至误阎立本画为李思训画，则李氏甚工人物，可以想见。
《林深不知处》
北宋人皴染分离，先皴后染，此为常法。皴染浑合，自李唐始。李唐大斧劈皴，又称“带水斧搜”，所谓李思训斧劈皴之“传讹”，此法带钩、带斫、带染，钩勒、皴法、渲染融合为一，能于笔中见墨，墨中见笔，为“水晕墨章”法的极致。自李唐创此新法，马远、夏珪继之，画山石的黑白法，就到了大成的地步。现在日本人的“北画”，笔墨还是这种手法。但此法在中国浙派戴、吴之后，就失传了。刘松年用小斧劈皴，着青绿色，是二李法的进展，然刘画也有接近李唐的。
牟成作品《涛声塞北》
案：先生这段话很重要！大是而小非。山水画至迟到荆、关已有皴法，而“水晕墨章”兴于唐代，古人画皆写生，由于真景的启示，不会长期拘守先钩后皴再染的方法。似乎李成已有皴染比较融洽之格，至少在郭熙山水上，我们已见到皴染的初步融洽。郭氏对“水晕墨章”之法，已大有发展。北宋末的张择端，如传世所谓《清明上河图》真本可信，则他已使用大斧劈皴，近于李唐。李唐也是北宋末画院中的作家，大斧劈手法可能是受郭熙和徽宗等画格的影响而形成的。传世徽宗山水，已有大斧劈的手法，这种画虽未能即认为真迹，但蛛丝马迹，似有线索可寻。大斧劈手法，至李唐已很成熟，大概不会开始于他。大斧劈法确能钩、皴、染合一，笔墨融为一体，为荆、关、李、范画格发展的极致。马远除师法李唐外，又取郭熙之长，其画格特征为清劲浑润，实为李成画体发展的高峰。夏珪除学李唐外，又取范宽、二米的画法，刚劲纵肆，墨法鲜润，实为吴伟、林良的先驱，已几乎超出南宋院体了。传世马、夏画法少依托，我们还能从遗迹和仿本中窥见他们的画格。至于刘松年画，恐怕主要也是郭熙、李唐的格局，不过刘氏常作青绿山水和工笔人物，有近二李的地方。刘氏在二李轮廓中加上小斧劈皴和清润的渲染，也发展了二李的画法。其功力似较二赵为深。他可说是仇英的前驱。我们想像中的二李的画格，可能只是刘松年的画格。
牟成作品《白山黑水》
又案：日本人最重马、夏，马、夏自有其可重处，马、夏除发展当时人的用笔、用墨和皴染法，构成荆、关、李、范派画格的极峰外，最重要者为布景之革新，所谓“一角”、“半边”之景，并非“残山剩水”的表现，而是写生的进步。所谓“边角之景”，逼近真山水，我们随时可以遇到。且马、夏创立“或峭峰直上而不见其顶，或绝壁直下而不见其脚，或近树参天而远山则低，或孤舟泛月而一人独坐”的奇景画格，是一大贡献！这种画格也是中国画的一种特色，而有些地方则接近西洋画，李唐和刘松年也有类似马、夏的布景，但比较少见。马、夏的布景法，实在也是李唐首创的。
牟成作品《塞北雪韵》
又案：李唐、萧照在南宋时称为“李萧二先生”，地位最高，压倒北宋的“三家”。因他们都是北人，其所开创的南宋院体画，自只可能从北方画格发展起来。但马、夏等都是南方人，本应摹写南方的山水，而由于画派传统的关系，马、夏等的山水变成一种非南非北的风景：水气清润，表现南方的意味；方山硬石，仍是北方的景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点（但江南一带的山水也太嫌平淡，不便完全采为院画的题材）！又从马、夏等起，浙派山水可说已经产生，而二米则是最早的吴派。
吴、浙二派的对立，可说已萌芽于南宋时代。但二派间的斗争，则尚未显著。
中国花卉画大概起源于图案和配景，其创始时代可能很早，至少南北朝后期已有，但正式成立似乎在唐代，其间也许有西域传来画法的影响，如“凹凸花”之类。唐、五代间花卉画家都重设色，至黄筌始重勾勒，为花卉画之一变。
牟成作品《月上林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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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成作品《六鹿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