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马可·波罗紫藤

文摘   2024-10-29 09:01   江苏  

  1275年(元至元十二年),一个叫马可·波罗的意大利人,与他的商人父亲和叔叔来到中国。他们在中国生活了十七年,几乎走遍中国,还做了元帝忽必烈的使者出使周边国家。马可·波罗本人,甚至在扬州做过三年总管。回国后,他将这段经历写成了《马可·波罗行纪》。

  七百多年来,马可·波罗有没有在扬州做官,甚至到没到过中国,中外许多学者一直都持怀疑态度。到目前为止,并未在中国史籍(无论官史还是私史)中发现有关马可·波罗的记载。如果马可·波罗真在扬州做过官,现存或已发现的地方志是不应该没有记载的。因为扬州不是一般的城市(元初曾是江淮行省治所),他做的也不是一般的官,而是最高行政长官(即所谓“总管”)。

  《马可·波罗行纪》中所记录的元朝州城,按篇幅长短可分为三类,第一类内容详细,大理(国)、襄阳(有马可·波罗协助元军攻城内容)、杭州、福州、泉州等地,不光有物产与居民的介绍,还有一些重要事件记载;第二类略为详细,如西安、成都、苏州等地,或因为城池规模大,或因为经济繁华;第三类简要概况,如淮安、高邮、宝应、泰州、扬州、南京(书中第139章至144章)。

  其中关于扬州的章节如下:

  从泰州出发,向西南方向骑马走一天,就到达扬州。扬州城很大,它所属的二十七座城市,都是美好的地方。扬州很强盛,大汗的十二男爵之一驻扎在此地,因为这里曾经被作为十二行省之一。我要向诸位说明的,是本书主人公马可波罗先生,曾奉大汗之命,在扬州城治理(任总管)达三年之久。扬州的居民是偶像教徒,使用纸币,倚靠工商业为生。这里制造骑兵装备的工匠与作坊很多,因为在城里和附近驻扎着大量皇帝的士兵。此外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下面请允许我谈谈西面的两个大州,这两个大州也在南方蛮子境内,先说南京城。(《马可·波罗行纪》第143章)

  内容之少,与其在扬州治理三年极不对称。如果真在扬州治理过三年,至少也应该提一下扬州南边的重镇瓜洲。书中虽有瓜洲的文字,却是在介绍襄阳城之后。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我要向诸位说明的,是本书主人公马可波罗先生,曾奉大汗之命,在扬州城治理达三年之久的真实性,可能就是随便一说。

  1995年,英国历史学家弗朗西斯·伍德(中文名吴芳思)在她的著作《马可·波罗到过中国吗》中称,马可·波罗事实上没有到过黑海以外地区,当时在中国很常见的一些东西,如四大发明、筷子、裹脚布和长城等,都没有提到过。伍德还说,威尼斯档案中根本就没有提到波罗家族同中国有直接的接触,她说:“在《马可·波罗行记》整个原稿中,只有18个句子用第一人称书写。与其说这是一个人的记述,更像是中世纪欧洲人的远东知识资料库。” 

  《详编不列颠百科全书》中,对马可·波罗有这样的一段评述:“马可·波罗有可能基本上按照旅行的路线记事,但他每写完一个地方往往离开旅行的路线根据传闻写起他没去过的城市来了;他对自己的所见基本上是作如实的描述,但书中所闻部分有夸张失实的地方;他爱说大话的毛病可能和他的社会地位较低而又想往上层社会爬有关;他的浪漫主义文风有可能和当时的骑士文学的风格有关……”

  《不列颠百科全书》素以权威称著,对马可·波罗本人及其游记的看法和观点,我觉得应该是比较客观的。

  记得2011年8月9日的英国《每日电讯报》曾有报道称,考古学家们认为,马可·波罗更有可能是从波斯商人处获悉了有关中国、日本和蒙古帝国的“二手故事”。然后,他将这些故事同其他零碎的信息汇集在一起,这就是畅销书《马可·波罗行记》的来源。

  当时,这则报道让一直力挺马可·波罗的扬州学者慌了神,纷纷著文反驳。尽管无任何史料、实物证明老马在扬州做过三年“总管”,扬州人还是深信不疑,并以此为傲(可能还有点受宠若惊)。许多年前,我们还为老马建了纪念馆。如今突然说老马根本就没来过中国,岂不让扬州人(尤其那些挺马派学者)很尴尬。为此,2011年8月13日的《扬州晚报》特别刊出《马可·波罗曾当过扬州总管》一文,力挺老马。让我惊讶的是,有位知名专家学者说扬州紫藤园的老紫藤就是马可·波罗当年亲手所植,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考证出来的。

  后来,读丁家桐先生的《马可·波罗紫藤》,才略有所悟:“我听一位导游小姐介绍:这棵紫藤叫做马可·波罗紫藤,据说就是马可·波罗当年种植,是中意友谊的象征,云云。我初听大惊,不便发言,但事后想想,年轻人富于想象,想象有根据,也不无道理,不必大惊,不要那么书呆子气,一点一滴都要那么仔仔细细地去考证,把天底下许多有趣的事都给考证光了。”

  丁先生是作家,不是文史专家,自然可以宽容年轻人的想象力。

  作家进行文学创作,无须像学者那般求真、求实,甚至可以演义,因为演义能让作品更加生动形象。学者治学,却不能像作家进行文学创作那般演义,必须求真、求实,一旦演义,就会混淆是非、以讹传讹。

  学者治学,唯求真、求实,若是人云亦云或不顾事实的想当然,只会沦为一个哗众取宠、贻笑大方的文化掮客。

  或许,马可·波罗真如伍德所说,根本就没有来过中国。国学大师钱穆曾说,他“宁愿”相信马可·波罗到过中国,因为他对马可·波罗怀有一种“温情的敬意”。这话,或许更能代表许多国人的心声。

  当然,无论马可·波罗到没到过中国,《马可·波罗行纪》所描述的东方世界,尤其富裕的中国,已激起欧洲人对东方世界热切向往,直接或间接地推动了东西方世界的接触与交流,给中世纪的欧洲带来新世纪的曙光。《马可·波罗行纪》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巨大影响和深远意义,不言而喻,更不可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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