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有艾草卖的时候,我们知道要过端午节了,知道祖母又要裹粽子了。
祖母总是在端午节前一天的午后裹粽子。
准备工作,都已在上午做好。清理干净的粽叶,泡在了木盆里。湿润的粽叶,包裹时不会开裂。淘洗干净的糯米,也已在水中浸泡酥松。酥松的糯米,可以减少煨煮时间。
祖母裹粽子的时候,她的好姐妹张老太都会过来帮忙。张老太裹粽子的手艺,明显比祖母强,她不仅会裹普通的三角粽,还会裹奇异的小脚粽。两个老太太一边拉呱(聊天),一边裹粽子,一斤半粽叶、五斤糯米,一个多小时就能忙完。
裹粽子有诀窍,一是米要压紧,二是绳要扎紧。这样裹出的粽子,不光有型,而且紧实。扎不紧的粽子,下锅一煮,不是漏米,就是松散。紧实的粽子,久煮不松散,吃起来也有韧劲。
粽子好裹,绳难扎。老太太们裹粽子,都会用牙齿配合,用牙咬住一端绳头,就能腾出一只手来收紧、扎结。
煮粽子,很费时。过去家中没大灶,都是用大铝锅在煤球炉上煮。这一煮,就是两三个钟点,直煮得满屋三间都是粽叶的清香、糯米的醇香。
小孩子嘴馋,望着满锅香气扑鼻的粽子,我常常急不可耐地跟祖母要。祖母被纠缠不过,便会从锅底翻出一只小粽子给我。结果,咬了两口就丢下了,因为粽心还是一粒粒的生米。
祖母喜欢裹单纯的白米粽。祖母常说:什么香肠粽、咸肉粽,都比不过白米粽香!祖母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事实上,我也很少吃掺裹杂食的粽子,尤其那种一年四季都能见到的嘉兴粽子,松松软软,甚至连粽香都没有。
又吃粽子,又蘸糖——尽想好事。吃白米粽,还真要蘸糖,而且必须是那种细如白面的绵糖。绵糖入口即化,既不影响咀嚼,又不很甜腻。
祖母去世后,每年端午节我们只能吃别人送来的粽子,因为父母都不会裹粽子。有一年端午节,父亲突然对我们说他要学裹粽子,要让我们吃到自家的粽子。
第二年的端午节,我们真就吃到了父亲裹的粽子。虽然粽子的形状有些古怪,也缺少韧劲,可我们依旧吃得很香。后来,母亲告诉我:煮粽子的锅里,还有一碗清格格的糯米粥呢。
我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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