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九年(1764)初春,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扬城南门极乐寺内,钟鼓起鸣。大雄宝殿,香火缭绕,八名僧侣,齐诵《地藏菩萨本愿经》。原来,寄放在极乐寺的浙江钱塘(今杭州)籍书画家金农(1687-1763,字寿门,号冬心先生)老先生的灵柩,今天出寺,由运河南下,归葬故里。
去年秋天,七十六岁的金农病逝西方寺。金农客居扬州多年,以文会友,书画谋生,素有盛名。怎奈金农性情逋峭,“岁得千金,亦随手散去”,晚年穷困潦倒,不得不依赖贩古董、抄佛经,甚至刻砚来维持生计。金农在扬州并无亲人,所幸七十岁时,收得一位高徒罗聘(1733-1799),身后之事亦全赖罗聘操持。归葬故土,是金农生前遗愿。这一遗愿,却难坏罗聘。扬州至杭州,水路900多华里,一次来回,最顺利的话,也要月余时间。而行程费用,更非小数。罗聘只得先将恩师的灵柩,寄放在靠近南门码头的极乐寺,再想法筹集盘缠。恰好年初,浙江仁和(今属杭州)的杭世骏(清代文人、画家)来扬州讲学,闻知此事后,慷慨解囊。金农归葬故土的遗愿,才得以实现。
此时,南门码头的河面上,正停泊着一艘大木船。就听街道上有人叫道:“出寺了,出寺了。”接着,便见一队僧侣缓缓而来,一边走,一边低颂佛经。僧侣身后,四名壮汉抬一黑漆棺椁。扶棺者,一身重孝,年纪三旬上下,此人正是金农弟子罗聘。
一百多年前的极乐巷,还依旧繁华。极乐巷西接南门外大街,由响水桥向东,有茶水行、米行、油坊、碳行、石灰行等十多家店铺,热闹异常。从瓜洲乘船南来的商贾游客,从南门码头下船,再穿行极乐巷,由挹江门进入扬州城。
极乐巷,最初叫极乐寺街,因寺得名,因河而兴。
极乐寺,是扬城历史上较早的寺庙之一。极乐寺建寺的确切年代,如今已无法查考,但其久远的史迹却很清晰:千年古刹大明寺初建于南朝,而极乐寺则是大明确寺上院。大明寺建寺初期,寺中高级僧侣,均来自极乐寺。
极乐寺街的繁华,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二十年代。民国十二年(1923),扬六公路筑成,为便于人们进城,在引市街南的李官人巷口再开一座城门,即福运门。从此,福运门渐渐取代南门码头,成为扬州的南大门。也许正是从那时起,极乐寺街渐渐萧条成今天的极乐巷。
极乐寺何时废寺,已无人知晓。在极乐巷住了一辈子的华老先生告诉我,极乐寺旧址上,曾先后有过几家工厂,也做过某单位的宿舍。如今,这里是龙头关社区所在地。
上个世纪末,因保护南门遗址需要,极乐巷临近古运河的民房被拆除改造。而今,改造后的南门码头,也成为古运河风光带上最重要的一环。
往期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