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酬蹈海亦英雄。
这首意蕴深刻,境界开阔,诗味浓郁,有书卷气的旧体诗作者,是青年学生时期的周公(后文用“青年伍豪”代称)。
本诗无题,也未在生前发表。据作者南开学校同班同学,后来又都在日本留学的张鸿诰先生回忆,一九一九年三月,青年准备回国。张鸿诰请他到自己住处吃饭饯行,席间几个同学边吃边谈,互相赠言。张鸿诰拿出了事先准备下的宣纸,请留临别赠言。青年伍豪提笔把自己两年前东渡日本时的诗作写成横幅,送给了张鸿诰。
一九七七年,张鸿诰先生把自己珍藏了五十八年的这帧横幅,送给了博物馆,本诗才得以与世人见面,遂流传开来。因为旧时习惯,写在横幅上的诗一般都不写诗的题目,以至于该诗题目早被湮没。如今,大家一般按照习惯,用诗的第一句来代替题目。
但是,现在广泛流传的第一句“大江歌罢掉头东”误会太大,准确原句应该是“大江歌罢棹头东”。“掉头东”还是“棹头东”?意境气质不啻霄壤,实在云泥之别,有必要澄清本源。
最初传印“掉头东”中的“掉”字,在于辨认实物手迹时,将横幅上的第五个字左偏旁鉴定为“提手”,而不是“木”字旁。然而,该鉴定忽略了传统书法艺术的规律和特殊性。
横幅上的诗句用行书写就,摆脱了楷书一笔一划都规规矩矩的束缚,具有了草书的一些特点,笔画简练,行笔较快,用笔求变求异,形态变化多姿。比如“木”字,当它作为一个字的偏旁出现时,右边的这一“点”常常被略去,就成了“提手”。这种行书的特殊笔法,在历代大书法家们的艺术作品里都很常见。当初将诗作中第五个字鉴定为“掉”,实在是简单轻率的误判。
如果从书法艺术角度,“掉”和“棹”还可以各执一词,那么从诗作本身意境出发,结论将更坚实。“棹头东”中的棹(读zhào),本意船桨,代指船,也可理解为划船的动作,在诗词中经常出现。“掉头东”,即转头向东走,主要用作口头语,因谐音不吉,很少在文人墨客中诗词中使用。
按照张鸿诰先生的回忆,该旧体诗本作于一九一七年,青年伍豪东渡日本留学之时。起句前四个字“大江歌罢”的意境,肯定是作者面对长江口的滚滚浪涛,情不自禁地放声高歌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无限感慨。一曲歌罢,再壮怀激烈地东渡留学寻求济世救民的真理,“邃密群科济世穷”。青年伍豪先面朝大海抒发感慨,再继续驾船乘风破浪东进求索,才符合情理。如果“掉头东”,那就是他先背对大海,朝着西边高吼“大江东去”,嚷嚷完了,又毅然决然“有力地调头转过身躯”向东边迈步,显然不合乎情理嘛!
可见,“掉头东”姿势别扭,荒腔走板,肯定是误解,“棹头东”意旨高远,气度恢弘,格调不凡,当再无疑虑。笔者则感慨于青年伍豪意气风发的初心诗作,竟然无心耦合了后来历史的预言谶纬。
第一句“大江歌罢棹头东”,十九岁的青年伍豪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人生最重要的功业,都是作为亲密战友和不可或缺的助手,辅佐了另一位润泽万世的“东”华帝君,“棹头东”,可谓一语成谶。
第二句“邃密群科济世穷”,青年伍豪与“东”华帝君之间互为表里的佐使关系,也并非一开始就形成的,俩人的地位实际上有一个颠倒转换的过程,而且是在“邃密群科”山穷水尽疑无路,生死存亡转折的“世穷节乃现”,完成了二者身份的彻底置换。
后两句“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在最初问世时,当然是青年伍豪自幼立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历经十年求学碰壁后,仍抱定济世救民意志和决心东渡探索的境况写照;但再一细想,这两句又何尝不是周公与东华帝君在人生的最后十年,为造就“年年后浪推前浪,江花江草处处鲜”一代新人而无惧粉身碎骨奋起一搏的预言呢?
凡事必有初,凡人必有初。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赤子情怀的初心动念,或许已然洞察了宇宙之机。天人感应,不亦奇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