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尚贤尚同?墨子推崇的“大禹之道”,因为大禹治水之功,和因为治水而形成的超大规模组织和管理模式,才孕育出华夏文明独一无二讲求集体主义,同心协力,可以有效应对恶劣自然环境的组织结构和管理模式。大禹治水,身体力行,与民同苦,三过家门而不入,这是大禹“尚贤”。另一方面,大禹不是和稀泥的好好先生,为了令行禁止,诛杀了开会迟到的防风氏,这是大禹“尚同”。
墨家尚贤。墨子认为,治理国家必须重用贤能之才。“故,官无常贵,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尚贤,为政之本。”“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存国者,未曾有也!”
墨家,志在唤起人性中爱的底蕴,将社会大治的希望寄托于人才——贤能之才,寄托于贤才治世所能达到的社会正义与最高和谐!
唯其如此,尚贤在墨家思想体系中具有极其特殊的重要地位,那么墨家对贤能人才有什么要求呢?墨家的定义是“兼士”,要求做到“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也就是身兼多能的复合型人才,他们是义士,也是战士,更是学士。所以聚合“兼士”精英的墨者组织墨家既是先锋队,又是战斗队,还是宣传队。
(一)墨家是先锋队:摩顶放踵的义士!
墨子认为“万事莫贵于义”,义最重要,而且墨家的义利观很特殊,义和利不冲突,“义,即利也。”义利相通,小利有小义,大利有大义,兼爱而利天下是最大的义。对于大义,墨者必须做到“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
对于“摩顶放踵”,有两种解释,一种说法是头下脚上倒立行走,另一种说法是把脚扳过来放在头顶上,类似瑜珈里的高难度动作。这两种说法都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只要有利于天下,再苦再难的事情,墨家也会抢着去完成。
墨家不来虚的,“口言之,身必行之”,既有强烈的救世情怀,又有以身作则的表率担当,可以说,墨家就是战国时代的先锋队。
(二)墨家是战斗队:死不旋踵的战士!
墨家多勇士,《淮南子•泰族训》里说:“墨子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面对刀山火海视死如归,脚后跟都不会闪一下。
根据记载,墨家感化了很多轻生重义的勇武自强之士皈依门下。例如被称为“东方之钜狡”的索卢参,由墨子的大弟子禽滑离收为及门弟子。又如好勇的武士屈将子“带剑危冠”去见墨子的另一名弟子胡非子,胡非子向屈将子阐述了勇武的真正含义,屈将子为之心折,“乃解长剑,释危冠,而请为弟子学”。
止戈为武,墨家深谙“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的真理,传播天下兼爱,必须仗剑行义,奔走在战国时代维和一线的墨家是不折不扣的战斗队。
(三)墨家是宣传队:上说下教的学士!
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的墨者,却不是一般人误解的“被洗脑的狂热份子或炮灰”,恰恰相反,他们在战斗时是勇猛的战士,但只要停下战斗,他们就变身为渊博的学者,不停地奔走教化,宣传墨家的思想学说。
墨者所学不仅是墨家的中心思想,并且包括技术的掌握。在掌握文史知识和实用技术的同时,墨家非常重视逻辑思维能力的培养,注意逻辑概念的启迪,墨子认为,为了赢得学派或学者论争,为了劝告别人勿做不义之事,必须辩乎言谈,以加强说服力。墨家必须能言善辩,能够奔走说教,才能转移社会的风气。
在这样高标准的要求下,培养出来的墨者个个多才多艺,他们绝不愿坐而论道,被动等人上门求教,而是“上说下教”,积极地走出去,走向草野,走向民间,走向大众,“遍从人而说之”,同甘共苦,不仅有问必答,并须“不叩必鸣”。与劳动者为伍,为天下百姓服役,为人民服务,为人间赎罪,成为两千多年前领时代风气之先的宣传队。
先锋队,战斗队,宣传队,绝不是我们后人的吹捧,从墨者的称呼来历就可以看出一二,墨者“以绳墨自矫”,所谓绳墨,就是木匠用以取直的墨线,这样严明的纪律和自律精神,才是这个学派被称为墨者的真正原因,而不是他们脸黑或墨子受过黥刑。
为什么墨家能成为先锋队?战斗队?宣传队?除开墨者个人自身的高素质,组织更关键!
(四)墨家尚同:以绳墨自矫的政侠!
墨子为什么要打造出拥有铁一般纪律的“钜子”团队,而不像其他松散的学术流派呢?
因为墨子对一盘散沙的无秩序状态深恶痛绝,只有组织起来才有力量,才能解决问题。
对很多哀叹“一代不如一代”,幻想回到所谓与世无争无拘无束自由快乐无极限上古时代的小清新,墨子一针见血地指出,上古时代不过是丛林社会。
“古时人类刚刚诞生,还没有刑法政治的时候,据说所有的人对于什么是正确的意见都有各自的观点。有一人就有一种意见,两人就有两种意见,十人就有十种意见。人越多,他们不同的意见也就越多。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意见对而别人的意见错,因而相互攻击。所以在家庭内父子兄弟常因意见不同而相互怨恨,使得家人离散而不能和睦相处。天下的百姓,都用水火毒药相互残害。以致有余力的人不能帮助别人;有余财的人宁愿让它腐烂,也不分给别人;有好的道理也自己隐藏起来,不肯教给别人。天下之混乱,有如禽兽一般。”
其实,“天下之乱若禽兽然”的原始社会,只对强者有利,墨子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所以,“尚同,政之本,治之要。”治事治国,使众议是非同之于“上”为本,此谓尚同。
尚同,就是要推行一元化体制,墨子为此定下一条指令性原则:“上同而不下比”,下级不准比周勾结,不要有所隐匿,将所有知晓的情况如实报告,汇流到最上层,最上层做全面的分析归纳比较后,再综合权衡做出决策。决策一旦形成指令,层层传达,务必服从执行,不能令出多门,无所适从。就是说,收集意见的时候,要广开言路,可以直达天听,但执行的时候,必须层层负责,不要越级指挥。
显然,尚同是一种理想的集权聚合组织形式,可惜当时没有互联网,技术上达不到如此理想的状态,但尚同目标很明确,就在于保证令行禁止,统一思想,统一步调,这是一切事业成功的关键,墨子这番尚同的宏论确是真正的智者所虑。
远的不说,今天的人民军队,自建立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就始终没有变过,“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可见真正的智者,即使穿越两千多年的时空,仍然心有灵犀,对于大是大非,都有着同样的判定。
整合聚变的氢弹,威力远超裂变的原子弹,确乎是自然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