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对祖先崇拜无与伦比的尊崇,是人类文明史和宗教史上一个极其伟大的创举,借助血缘延续的原始素材,编织出了敬天法祖、慎终追远、忠孝仁爱、尊王攘夷、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的文明巨网,以中庸、理性、温情的化骨绵掌,把诸天神佛一网打尽。
华夏文明的祖先崇拜,用血脉延续的人伦纲常置换了生与死的终极焦虑,使单个人的生命不再执着于自己灵魂的有无以及归处,而是自觉地把自己汇入整体的生命洪流,在慎终追远、胄衍祀绵的时空旅程中实现生命永恒的意义。
妙不可言的是,华夏的祖先崇拜,重视认祖归宗,不但没有造成民族离心分流,反而成了最强大的聚合物。想想看:当宗教与文明自我判别观念强烈的异族人来到中原,为了避免同化而强化源流意识,于是祭祖先、修族谱、立牌位、建宗祠、守孝悌,一路走下来,结果就非常喜剧而荒诞了:这不正是标准的中国人了吗?
祖先崇拜由来已久,为什么只有华夏文明能够不忘初心,一路坚持下来,始终保持最初的梦想,而没有陷入宗教崇拜的套路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一直都很强!
所有历史上曾经存在的祖先崇拜,准确点说应该是“祖灵崇拜”。不仅是单纯的敬祖,而且是相信祖先会以灵魂的形式存在,并保佑后世子孙。
祖灵崇拜在人类历史上是普遍存在的。这一点,在近现代通过研究那些原始部落,已经得到了验证。西方的族群在早期当然也存在这种现象,只不过他们没有延续下来,更没有系统的文字记录这些历史,所以会觉得他们好像直接进入现在的宗教状态了。
为什么中国的祖先崇拜被保留下来了呢?
事实上,祖灵崇拜也是一种信仰的形式。由于原始人类受自然力的影响较大,无法准确解释、预知一些自然现象的产生,因此在祖灵崇拜的同时,往往还会伴生有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崇拜。所谓图腾文化,其实就是万物有灵信仰的初级体现。
比较有趣的是,祖灵崇拜本质上应该算是用来对抗万物之灵的。也就是说,人类寄希望于自己的祖先,庇护自己,不受那些自然力的伤害。从这个角度说,在原始状态下,人类征服自然力的能力越强,祖先崇拜的成分就会越高。反之,则越会屈从于自然力,并寄希望单纯以崇敬之心,来避免伤害的产生。而华夏文明之所以能够强化并延续祖灵崇拜,并形成信仰体系,正是缘于农耕、治水技术的发展。能够依靠祖先遗留下来的经验(比如节气),在稳定状态下延续族群的生存。
相反,如果一个族群,自认为无法一定程度的控制自然力的话,那么“万物有灵”信仰中的“灵”,就会进一步人格化(或者说“神”化),从而产生“多神教”形式了。
这种情况,在中国文化也普遍存在。比如在坚持祖灵崇拜的同时,山神、河神一类的神灵,也同样不成体系的存在于华夏文化中,毕竟人类无法完全征服自然力。当然,华夏文明的核心,还是相信人定胜天。所以即使在古代,主流知识阶层,往往对这些怪力乱神的观念,也是嗤之以鼻。
如果多神崇拜还不能解决问题,那就只好进入一神崇拜了,大多数宗教就是这么产生的。
所以一句话,我们的先人足够伟大,竞争力足够强大,拜过祖先后出去战斗,就依靠自身能力把其他异质的群体都给比下去了,既然我们拜祖先就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当然不用吃饱了撑着再去拜其他劳什子的神灵了,一路走下来,我们就成了唯一没有陷入宗教崇拜的文明大国。
当然,有奋斗就会有牺牲,有竞争就会有战争,在斗争过程中最伟大的一次胜利就是周伐殷商,崇尚祖先崇拜的周战胜了崇尚鬼神崇拜的商。正是这次胜利,奠基了后世将祖先崇拜伦理化、宗教化的重要推手:周礼制度以及先秦儒家思想。
那么,“小邦周”如何克服了“大邑商”呢?且看周文王翦商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