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友关注库尔德问题,多半是从那些靓丽的库尔德女兵照片开始,一众被库尔德女兵迷花了眼的网友,难免对库尔德民族的未来想入非非······】
原本浑浑噩噩的库尔德人,前世生活虽然苦憋,还能将就凑合过,但民族主义觉醒之后,精英分子越发觉得拧巴,时时期盼啥时候能够改天换地,脱离奥斯曼和波斯,建起独立自主的库尔德国家,从此翻身做主人,名正言顺,一飞冲天。
翻身机会说来就来,奥斯曼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站错了队,加入了德国为首的同盟国集团。为了瓦解奥斯曼帝国,协约国利用民族主义思想,鼓动奥斯曼帝国内部的各个民族起义反抗。英国多管齐下,除了通过“阿拉伯的劳伦斯”煽动圣裔哈希姆家族挑头发动“阿拉伯大起义”之外,也瞄上了习惯性被奥斯曼帝国征召为雇佣军送到前线当炮灰的库尔德人。
英国人挖墙脚的手段向来高明,库尔德的土一松就动,拒绝再接受帝国征召上前线,奥斯曼土耳其兵源大受影响,甚至直接影响了战局。美国威尔逊提出的“民族自决”各自建国,更是正中库尔德人下怀,他们还满心欢喜地弄了个“库尔德斯坦振兴协会”,就等着协约国列强送来好消息了。
库尔德人却没想到,“一战”,并非他们苦难的结束,梦想的开始;“一战”,只是为他们打开了由前世拧巴走入了今生扭曲的大门。
一、一战时横跳:库尔德区彻底四分五裂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奥斯曼帝国战败。压在库尔德头上的一道天锁解开了,在“民族自决”的历史潮流鼓舞下,他们开始筹划独立建国。
1920年,巴黎和会针对土耳其签订了《色佛尔条约》,条约中规定库尔德人占多数的地区,如果大多数居民要求独立,则可以独立建国。千年等一回,库尔德人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准备公投独立,这也是库尔德人最接近独立建国的一次。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色佛尔条约》对奥斯曼帝国太过苛刻,还派出希腊直接出兵抢地,引起土耳其强烈不满的武装对抗反弹,“国父”凯末尔的登场改变了一切。曾在1915年的“加利波利战役”中击败英法澳加等多国联军,大放异彩而声誉鹊起的凯末尔,领导土耳其的青年军官团推翻了王朝,废黜苏丹,宣称苏丹非法政府签订的《色佛尔条约》不能算数,需要重新谈判。
此情此景,当然只能先用战场上的枪炮开始谈判。凯末尔不愧天赋异禀的猛人,居然转身说动了库尔德人加入自己的阵营与英法等协约国阵营对抗,为啥呢?因为英国人步步连环的平衡设计惹恼了库尔德人。原来英国同意库尔德人建国的同时,也支持亚美尼亚建国,他俩可是意识形态迥异且争夺民族生存空间相互攻杀的千年世仇,挨在一起各自独立建国,正好方便英国左右逢源从中牵制。
库尔德人认为英国人把属于自己的土地分给了亚美尼亚人建国,火爆脾气的他们本就憋屈,凯末尔则以“教友”之名表示支持库尔德人吞下整个亚美尼亚一起建国,毕竟土耳其刚在一战期间的1915-1917年搞过150万人的“亚美尼亚大屠杀”,库尔德人感觉更信得过,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干脆倒向凯末尔阵营,一起铲除阴险小人英国鬼子。
凯末尔在化敌为友,得到战斗民族库尔德人的力撑之后,领导国民军多次重创协约国军队。因为英法在一战中几乎死光了一代年轻人,靠撺掇怂恿希腊为协约国主力与土耳其作战,希腊军队战力本就不高,老国王又被猴子挠了一下,很快就死于不知是狂犬病还是破伤风,希腊新王登基与英法不和闹内讧,武器弹药装备迟迟不到前线,不出意外地输了,土耳其险死还生。
英法这时候倒又转过性子,希望扶持土耳其制衡更大的敌手-北边新生的在意识形态方面对他们威胁更大的苏维埃红色政权。毕竟十二次俄土战争,双方是打了几百年的世仇天敌,用土耳其来制衡苏俄,再合适不过。土耳其又得了英法支持,几乎得罪光了所有列强的库尔德人,当然没有好果子吃,沦为了英法土三国在牌桌上妥协交易的筹码,大家各吃一块,其乐融融。
1923年,凯末尔回头与欧洲列强重新签订了平等的《洛桑条约》,彻底杜绝了库尔德人建国的可能性,倒是把库尔德斯坦地区重新给瓜分了。库尔德绝大部分地区仍然留在土耳其境内,15万平方公里的库尔德人聚集区划到伊朗,8万平方公里的库尔德人聚集区划到英国控制下的伊拉克,再加上1920年划到法国控制下的叙利亚2万平方公里土地,原本只是被奥斯曼与波斯一分为二的库尔德人再被一分为四,更加畸零割碎,难以形成合力。
库尔德人在“一战”后不成熟的横跳,丧失了“独立建国”的良机,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二、二战时折腾:短暂的马哈巴德旋起旋灭
面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公投建国”的空前良机,库尔德人虽然被英法土三国联合忽悠瘸了而错过,但已被民族主义洗过脑的库尔德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块地方就再也没有一刻消停过。
英国控制下的库尔德地区在1921年被完全并入受到英国支持而建立的伊拉克哈希姆王朝,当时部分库尔德人曾对这一进程进行了激烈反抗,在1919年到1922年发动了两次起义,第二次起义期间,库尔德人还建立了“库尔德斯坦王国”,直到1924年才被英国镇压。此次起义被镇压之后,库尔德地区的巴尔扎尼部落又成为了伊拉克库尔德自治或者独立运动的领导部族。
从维护土耳其国家疆域的角度来看,凯末尔必须坚决反对库尔德独立。考虑到民族分裂运动曾导致奥斯曼帝国的混乱和崩溃,凯末尔坚持认为土耳其必须是由土耳其人组成的单一国家。如何解决这个两难问题?凯末尔在维护与应对的办法上,选择了两眼一闭就是天黑的策略,干脆彻底否定库尔德族的存在:世界上不存在“库尔德人”,只有“山地土耳其人”。土耳其户籍统计不允许任何人申报为库尔德人,禁止在学校和公共场合讲库尔德语,政策一直延续到21世纪。
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不甘心精神文化被彻底消灭,从1925年到1938年发生了16次暴动,其中以1928年在比特利斯聚居区爆发的阿拉拉特起义声势最为浩大。库尔德人虽然发动了十几万精壮的战士,但是手里的装备太差,等同于三十年前的义和团装备水平,很快就被当政如日中天的凯末尔在英法大国的支持下,联络伊朗礼萨汗一起扑灭。
被迫消停的库尔德人只好苟住,期盼再来一次新的世界大战,也期盼土耳其再次站错队。第二次世界大战被库尔德人盼来了,但新生的土耳其政权吸取了以往教训,二战一爆发,它就保持中立。直到战争后期,土耳其人一看轴心国要玩完,于是向德意日宣战,加入反法西斯联盟,白捞了一个战胜国身份。专心打酱油的土耳其在二战期间这么一搞,库尔德人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
西边不亮东边亮,倒是伊朗的礼萨汗,在二战前后没有站稳立场,虽然宣布中立,但并未限制德国在伊朗的活动。尤其希特勒鼓吹“雅利安人”种族血统高贵的优越性时,礼萨汗政府为了攀亲,也在1934年12月31日,正式公告全世界,自1935年起,它在国际上的正式国名不再是“波斯”,而是“伊朗”(Iran,“雅利安”转音)。
苏德战争爆发以后,礼萨汗仍然拒绝宣布站到反法西斯同盟一边。苏联逮着机会,派出军队于1941年8月25日进入伊朗,英国军队也从南面开进伊朗。拒绝同法西斯各国彻底绝交的礼萨汗被迫隐退非洲,太子巴列维继位,与英苏周旋。
英苏两国南北相会,并在伊朗中部设置了一个缓冲区域,本意是控制跨伊朗铁路,维持波斯湾向苏联输送物资的陆上管道。缓冲区原本是库尔德聚居区,英苏两国的干预清理了伊朗军队,为库尔德人提供了一个权力真空地带。伊朗军队在撤退过程中留下的大量武器,也被当地库尔德部落占有,曾经遭受政府流放打压的库尔德酋长也纷纷返回,人才储备和武器装备都已到位。
看到机会的伊朗库尔德人,赶紧去抱苏联大腿,苏联也暗示将支持他们的独立运动,试图将这个区域建成库尔德人自治,以阻止伊朗恢复对此地的控制。1945年二战即将结束之时,苏联开始明确支持库尔德人,9月在马哈巴德成立文化中心,召集库尔德各界代表人士参加聚会商讨库区前途问题,实则为独立运动打气助威。
作为伊朗库尔德核心城市的马哈巴德,不仅商业发达,人口众多,更是汇集了众多名门望族、部落酋长、宗教领袖和知识分子,特殊地位迅速凸显,很快便成为库尔德民族主义中心城市。
伊拉克方面,巴尔扎尼部族曾趁二战期间的真空时期,在库尔德北部建立统治,但在二战之后,很快被英国和伊拉克政府迅速镇压。部族领导者穆斯塔法·巴尔扎尼此时流亡到伊朗,顺势组建了领导独立运动的库尔德民主党,协助当地库尔德领袖卡迪·穆罕默德一起搞事情。
1946年1月22日,库尔德人自治政权“马哈巴德共和国”在伊朗西北部宣布成立,以库尔德语为官方语言。库尔德人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形势却仍然十分严峻,分裂的政府内阁成员各自为政,权力分散,能达成的共识非常有限,国家运行完全依靠卡迪·穆罕默德总统的个人魅力和苏联支持。
伊朗国内却炸开了锅,在英美等国的支持和周旋下,取得了伊朗石油共同开采权的苏联果断地放弃了库尔德人,从伊朗撤军,同时掐断了马哈巴德共和国的财政资金。陷入经济危机的库尔德人很快支撑不住,1946年的12月17日,伊朗军队攻入马哈巴德,一共只存在了330天,连一周年都没撑过的马哈巴德库尔德斯坦共和国,就这样匆匆忙忙地灰飞烟灭了。
卡迪总统以及众多行政官员被处决,身殉理想,穆斯塔法·巴尔扎尼则带队流亡苏联,以待东山再起。
三、冷战时捣鼓:茶壶风暴里的悲欢离合
二战之后的冷战期间,美苏维持斗而不破的“共治”世界格局,库尔德见缝插针的扑腾机会更少。
美国和苏联虽然都喜欢培养代理人给对方找麻烦,但对库尔德却都提不起兴趣。毕竟,库尔德人被包夹在阿拉伯人、波斯人、突厥人之间,谁帮助库尔德,就等于同时得罪了中东的三大地头蛇坐地户,将几亿阿拉伯人波斯人突厥人同时推到对手怀里,傻子才这么干!美苏怎么可能愿意做因小失大的赔本生意?于是,冷战期间,库尔德人悲欢离合的博弈,主要在中东内部的几大势力之间展开。
分布在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土耳其四个国家的库尔德人,都作为少数族裔,受到了所在国的“特殊”关照。大家对这样好勇斗狠的民族都不敢掉以轻心,统一进行压制,不让学校教库尔德书面语,叙利亚跟伊拉克的库尔德人被强制阿拉伯化,土耳其根本不承认世界上有库尔德这个民族,叫他们“山地土耳其人”,伊朗巴列维王朝时也不承认他们是“民族”,只说他们是“部落”。
在中东利用库尔德博弈里茶壶风暴里,叙利亚较少掺和,伊朗、伊拉克、叙利亚三家的手段则差不多,反正都是有限支持(注意:一定是有限支持,库尔德坐大独立建国对他们谁都不好)对方境内库尔德人造反搞事情的同时,强力镇压本国境内的库尔德人。
伊朗境内的库尔德人遭遇稍好一些,虽然巴列维国王不待见他们,好在伊朗1979年革命后上台的政府对他们还不错。伊朗政府对国内库尔德人最大的期盼是教派“改宗”,只要从逊尼派改信什叶派(本来留有所谓保护身份的后门“他欺也”原则),那大家就都是一模一样平等的伊朗人嘛,何必再打打杀杀呢?此后伊朗境内小千万的库尔德人,算是过上了平静幸福的小日子,外面库区杀得天翻地覆,他们基本上再被卷进去过。
伊拉克对库尔德人可就不客气了,毕竟巴尔札尼家族折腾不休,还曾搞出了“马哈巴德共和国”的大新闻。尤其萨达姆酷爱血腥铁腕手段,在驱逐和屠杀库尔德人时,曾动用了生物化学武器,仅1974年一次就让20万库尔德人死于非命,丝毫不给偶像萨拉丁一丁点儿面子,也不给偶像的族人一丁点儿面子,这也成为日后审判他的罪行之一。
至于库尔德人聚集最多的土耳其,场面也最为火爆。原本库尔德人也想改变策略,1965年,布扎克领导成立了库尔德民主党,向政府请愿,取消同化政策,实现政治平等,让库尔德人决定自己的命运,但诉求理所当然被拒绝,组织也被解散取缔。1978年,厄贾兰又领导成立了库尔德工人党,从1984年起更组织游击队,搞武装的游击斗争对抗,跟土耳其政府鏖战几十年,双方损失达数十万人,有超过4万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土耳其政府将库尔德工人党定性为恐怖组织,花掉了4000亿美元巨额资金,双方矛盾却越发激烈,不可遏制。
冷战期间的库尔德博弈,虽然局限在中东内部的茶壶风暴,少受外界关注,但惨烈场景一样不少,或许因为隐秘反倒更加残酷!
而在四家夹缝里挣扎求生的库尔德人,在熬过了冷战苏联垮台后,原本对一超独大的美国抱了不少“救世”的期盼,但未来这一次,他们将被卖得更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