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雪地的女人

文摘   2024-07-06 19:56   新疆  
雪夜,小镇静静地呆在那里,人们各种躲进暖和的家里,连流浪狗都暂且躲在某个地下室里,雪花洒落。她站在雪地,双脚没有穿鞋,一口长长的的哈气蔓延在黑夜中,即可消失。
雪花毫无情感的飘落在地面,刮雨器艰难的工作,可是车窗还是很模糊,刚下班的唐努尔趴在车窗前怎么也看不到路,对讲机时不时传出其他同事的声音,她驶进小路,车灯照亮出一条路,车光打在没穿鞋子的女人身上,一身白色的貂皮在光线下闪闪发光,唐努尔意识到女人正在走向她的车前,她快速反应转动方向盘,车子在冰面打滑甩出去,撞在旁边的墙体。唐努尔的汽车冒出白色的烟,产生一股暖流,安全气囊被打开,她的额头有些出血,她急忙从车里下来,寻找那个女人。车灯像一束舞台的灯光一般,照射在雪地上,稀疏的松树中,躺着一个女人,红色的血液撒了一地,白色的貂皮大衣上沾满了红色的血液,女人的貂皮大衣解开,女人浑身赤裸着,胳膊,肚子,锁骨,大腿上点缀着大小不一的淤青,女人似乎感受到有人正在看着她,她的胳膊似乎动不了,她拼尽全力想要遮蔽身体,在雪地里挪动着身体。唐努尔似乎也被撞晕啦,她站在一旁看着她,直到另一辆汽车的光线传来,唐努尔脱下自己的警服,披在女人身上,机械地拨打120电话,打完电话,她眼前发黑,晕倒在女人旁边。
一个月前
唐努尔跟同事带着被害者去医院验伤,又是一次酒后斗殴事件,每个月总要发生那么几次,小镇的男人们似乎只有喝酒一种途径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只是几件酒后误杀人的事件让人唏嘘不已,酒驾而亡的年轻人更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唐努尔已经麻木了,受伤的男人们总会好起来。她有一个小癖好是偷偷抽烟,等待结果的时间她在某个阳台偷偷抽着烟,却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在劈头盖脸的咒骂一个女人,甚至给了几巴掌,唐努尔抽着烟看着,大喊一声。
唐努尔:家暴是犯法的!哎!你!我都拍下来了,你给我松手!
男人恶狠狠的抬起头,女人趁机逃跑,女人骑上自己的电动车,离开县医院,唐努尔抽着烟回想起阴暗的角落,每次自己的父亲打母亲的时候,她只能躲在角落,回忆就像一只只回归的大雁,从天空的这头飞向另一个方向,大雁的声音昭告春天或秋天的到来,而无法被抹去的记忆只能宣告童年自己的软弱。
唐努尔回到警局,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领导路过她的办公室,敲敲她的门。
领导:努尔~你怎么还不下班,快回家吧。
唐努尔看看领导露出笑容,点点头。
唐努尔:写个报告就回去了。
领导站在门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唐努尔看看领导就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自己就是被领导带出来的徒弟,唐努尔站起来走到门前,领导走进来把门关上。
领导:唐努尔,你也知道的,这个地方的人每一个人都认识彼此,有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案件没必要那么认真,特别是家暴案件,没有具体的证据你不能拘留别人,你懂吗?现在的人都懂法,你这样会让我们很难。
开完会的男同事们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总有同事要开开她的的玩笑,她假笑一下关上门,坐在电脑前,看到被家暴的女性的照片,淤青,骨折的照片,她把电脑关了,开车前往母亲的家。
她刚停下车,就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又是哭声又是叫声的,她一脚踹开门,看到自己的哥哥正在拽着他的妻子的头发,母亲在一旁劝和,孩子在另一边哭泣,那个脸色发黑的父亲坐在板凳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更可怕的是露出一副女人就该打一打的样子,抽着自己的烟。
唐努尔走上去一个过肩摔,用手铐铐住哥哥,把嫂子扶起来送回房间,哥哥开始破口大骂,她这才正眼瞧了他,哥哥的眼睛早就迷醉了,两人还没来得及吵架,嫂子在房间发出尖叫,母亲躺在炕上失去了意识。
唐努尔给哥哥解开手铐,让哥哥帮忙把母亲送上车,哥哥没解气给了唐努尔一巴掌,拽起自己妻子的头发,继续殴打着,嫂子也开始挣扎起来,两人厮打在一起。自己和父亲将母亲送上车,唐努尔跟着母亲的救护车一路开到医院,母亲被推入手术室。
父亲和唐努尔看着彼此,唐努尔此时此刻想要杀死眼前这个男人,其他兄弟姐妹赶来,大家聚在一起询问母亲的情况,大姐更是让家里人打扫卫生,生怕葬礼上丢了颜面。唐努尔又走到天台偷偷抽烟,又看到一个女人被推进病房,头破血流的女人们,唐努尔在跟脑海里的记忆对抗,她最不想记起的一段记忆却偏偏要进入她的脑袋里。
那是自己12岁的时候,目睹了父亲用菜刀活生生砍下了母亲的小拇指,从那时开始,她对小拇指产生了一种恐惧,小拇指作为一种恐惧一直存在于生活中,那不只是小拇指,而是一个女人的尊严。突然走廊传来哭声,她急忙冲过去,母亲抢救失败,孩子们冲进去一个个抱着母亲痛哭起来,唐努尔却看到缺失了小拇指的母亲,平静的躺在那里,将丈夫的暴行诠释为男人味,为了生活选择了一种极其残忍的生活方式。唐努尔好像被冷冻一般,没有一滴眼泪,医生叫住他签字,医生看着唐努尔穿着警服,思考了一番。
医生:你母亲身上还有一些伤,一些器官组织有破裂。
唐努尔很快就明白了医生在说些什么,父亲竟然还在家暴母亲。
葬礼保持了体面,没人深究母亲究竟是怎么死亡的,母亲的姐妹们赶来,不愿意和姐夫说话,葬礼上唐努尔看着父亲的样子,一种凉意袭上来。唐努尔仍然没有哭,甚至因为她不愿意哭,很多亲戚们开始传闲话,说她狠心,奇怪,一时间大家纷纷劝说唐努尔,可是唐努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也哭不出来,她不止伤心,更多的是愤怒。
葬礼第二天她值夜班,她摸着自己的枪,不止为何总是想到用枪指着父亲的头,她很难拒绝用暴力去解决暴力,她看着时间一滴滴滑落,她看到了那么多家暴案,却没有一个男人被绳之以法,被绳之以法的男人都是杀死了妻子才会被判刑,如果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让丈夫进监狱,那有什么意义呢?窗外的初雪引起来她的好奇,她望着红红的天空,雪漫漫,似乎将她带回了童年。
有次母亲被父亲打的浑身是伤,实在没办法,她只好光脚逃出去,6岁的唐努尔带着母亲的鞋子出去找母亲,在家附近找不到,唐努尔倒是迷路了,雪越下越大,直到有人在邻居家的草房叫自己的名字,唐努尔将鞋递给妈妈,冻的通红的脚没有小拇指,那一晚她和母亲睡在了邻居的草房,红红的天空,下了一晚上的雪,那一晚她无法忘记。
门被狠狠关上,男人走进门,看到妻子正在照镜子,白色的貂皮大衣在瘦瘦的女人身上显得庞大,女人急忙将貂皮藏起来,丈夫点上一根烟。
丈夫:谁给你买的?
女人:我自己攒钱买的。
丈夫:你这样打扮是想勾引谁?
女人没有回答,脱掉貂皮大衣。
丈夫:茶呢?我要喝茶。
女人走到厨房准备倒茶,男人让孩子进自己的房间,此后的十分钟房间内传来尖叫和哭声,男人把女人的衣服扒光。
丈夫:你不是想勾引男人吗?干脆脱光了去吧。
丈夫打人打的兴奋了,丈夫看到闪闪发光的貂皮大衣,把貂皮大衣给妻子披上,把她赶出门,已经下起了雪。
她站在雪地,双脚没有穿鞋,一口长长的的哈气蔓延在黑夜中,即可消失。她流着泪,不知道该去找谁,她走到父母家,看到双脚没有鞋,她从父母家离开,她踩在雪地上,一种彻骨的寒冷包裹着她,好像这个世界不允许她活下去。她愣在原地开始思考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路上的野狗都追上她,她好不容易才敢走野狗,她在路边晃荡,看到了一辆警车,她想拦住警车,却想到很多次警察也是无法帮助自己的,她下定决心,冲向了警车。
唐努尔从汽车里走下来,没发现自己的脑袋流了很多血,她走过去看到裹着白色貂皮大衣的女人躺在那里,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脚趾,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缺失了小拇指,唐努尔再看向女人,躺在雪地的正是多年前的母亲,她揉揉眼睛,在看一眼竟然是自己,再看一眼又是自己的姐姐,在无限的循环中,她晕倒了。
汽车的灯光照在她们身上,她们躺在那里,母亲和女儿,警察和被家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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