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看过王鸿寿老先生的红生戏,色彩绚丽,他在耍刀时不失儒雅,我很希望有朝一日运起笔来象王老先生耍刀那样自如就好了。一九七六年作泼彩荷花时,他的表演时时在我心灵上重现,有些说不清楚的启迪。
五十年来,我多次临过董文敏的重彩没骨山水,那种色调的处理,引起我泼彩的幻想。后来在创作的一张重彩山水上还题过小跋:
大红大绿,亦缔亦庄。神与腕合,古袁今翔,挥毫端之郁勃,接烟树之微茫。僧辞叹倒,杨升心降,是谓之海粟之狂。
写这段话,无非自励:不能服老。
我研究过后期印象派、野兽派画家的红绿色之间微妙关系,为泼彩提供了条件。
《黄山莲花沟卿云图》、《黄山云海》、《一线天》等作均用泼彩画成。中国画由着色到水墨,表现生活的能力不断进步。如果把每一种色彩都运用得和墨一样熟练,我们的美术作品又会大改观。泼彩,只是一种试验。
泼彩画法是先用焦墨线条画出几大块块,分好色彩的区域,然后倒上重色,嫌浅处可以等纸有几成干后,再用小盂调好色朝画上倒,另外破以清水,使色彩散开并吃进纸去。在健笔疏导的过程中,让色练向山的自然形态靠拢。全于后用墨笔细心收拾。
一九八零年盛夏,我七上黄山,为时三十多天。见到日夜思念的山,一肚子话要向我师倾诉!我沉浸在长久的兴奋中。走了几圈,面对各种美景,我的眼角潤湿了,全身血液,顿时化作了“汽油”,被云海中的火焰一点着,就猛烈地燃烧起来。脑子不停地想,画笔不停地挥。假使没有客人来谈心,几乎每天要作一幅画。有的是大幅泼墨。《百丈泉》、《白龙潭》、《青恋舞雨》《莲峰紫霞》、《黄山宾馆即景》、《万山溪谷》、《溪谷林泉》、《溪雨流丹》都在这段时光写成。
油画《青龙腾波》,笔触旷野,全画极少用青色,山石橘红,飞瀑竞流,和我一九五四年画的瀑布全然不同。写实的构图,造型上却用了一些写意的技巧,山石以画笔析成,紫黑、焦茶等深色代替了焦墨。力度和光感尚可,澄天一线,材影深遂,潭水占画面不足八分之一,清流白沫,多少有些气概。
不久,我画了丈二巨幅《黄山烟云》、《黄山》、《始信峰松林》、《锦绣河山》等画,为我赴港展出奠定了基础。感到欣喜的是创造力还不老,在意识上还年轻。
我戏把同来的青年画家朱峰、徐永万、杜雪松和记者宣奉华等同志称之为“研究组”。他们是我作品的第一轮批评者,不仅仅是作画时的“观众”,还帮助我一起创造。
我去拜访了中年画家黄胄。要解决人才上的青黄不接,首先要重视中年人的桥梁作用和主力军作用。黄胄同志对新疆少数民族的生活,对中国画的线条色彩都很有研究,为人又谦和朴实,前程无量。中国画遗产丰富,在世界别树一帜,没有一批实干家,是很难发扬光大的。
假如七上黄山是一出大戏,全剧高潮应是创作《云谷晴翠》的那一天。
山脚的小屋全用石块砌成,有古典风味,和国画式的真山很协调。院内,古老的银杏树铜干铁枝,屈曲沉凝,古气苍然,浮空翠绿,慷慨地投下满院浓荫,形如巨伞。抚树低徊,越发感到自然美的伟大,更应当奋发创新。
站在罗汉孟钵两峰对面,饮过一杯清泉,几缕红光掠过山肩,唤起我一段难忘的回忆。一九五四年在始信峰上远眺,一抹丹霞投射在一排远峰顶尖,迅速把山头染得通红,仿佛是红玉刻成的宝塔,朝天椒、盂钵、竹笋……光焰刺目。我被这从未见过的风光所攫住,狂喜得大声叫绝,为之顿足,为之抚掌,真是人间绝景!
我抓住红光引起的回忆,给合眼前翠绿的山尖,绎色的光虹,用长笔触迅速“写”好山顶,接着用葱绿“扫”出山腰。但是,我搁笔了,为什么呢?
因为山下是阳光灿烂的黄金世界,大地也黄澄澄的,只有树荫深处有几点墨绿,这样的暖色世界,同画幅上方的紫绿山峰缺少衔接与过渡,照样画成,上下两个境界,如同刀切,构图必然不完美。
我凝眸巡视,远方飘来一条白云。看来黄山知道我遇到了阻碍,她又出来解围,为明丽的山系上一围纱中,一切迎刃而解。建筑、丛林、草坪顺利画完了。石阶下的游客为画面增添了生气,那穿红色登山服的侧影,更与山顶红光发生了呼应,比我预期的要画得好多了。
这次在黄山创作的许多作品上加盖了一方朱印:“昔日黄山是我师,今日我是黄山友”。从师到友,反映了一个飞跃。
刘海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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