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庄 | 《天地》十四:黄帝游乎赤水之北

文摘   2024-09-06 20:53   安徽  

连山先生绘

题识:又见毛栗,知秋时。甲辰,连山。




摘自"庄子网上书院"讲学稿

口述:连山先生

整理:学人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昨天晚上发通告的时候,我在群里面说,大家要着眼庄子本身对这段要做的提醒,那就是“异哉”这样的反问以及慨叹。

大家要思考为什么象罔能得?象罔何许人也?得个什么呢?我们先大体上看一下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从《天地》篇一贯下来,我之前讲过,对于庄子文本来讲,无论是看起来的有分别的内篇、外篇、杂篇,皆不可因所谓的内外杂而有分别。一旦着在文字的导引上,我们就会妄分轻重,妄分真伪,只能是给自己造成阻碍。文字本身都是假相,只能是假借,只是不同的机用而已。

这一小段意思很简单,我们大概从文字要表达的意思先看一下。大体上是说,黄帝到赤水之北去游玩,登到了昆仑山的山顶,叫昆仑之丘,站在那南望。回来的时候,把玄珠弄丢了。于是就派他的大臣去寻找丢失的宝珠。先派“知”去,找不到;又使“离朱”去,找不到;又使“吃诟”,还是未得。

知、离朱、吃诟已经是三个人了,乃使象罔,委托象罔去找,象罔找到了,象罔得之,所以黄帝觉得很神奇。“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象罔是怎么得到呢?

单看这个寓言故事的情节,不知所云,不知道做什么。我在北京通州的一个书院,取名就叫象罔书院。有不少人到了那里,也不知道叫什么书院,罔字也不太敢认,取象罔之意也是为了得其玄珠。我们给万物取名字,都是有一种期许在。

读庄子的文章每一段都有直指性,但是前后章或者整部书都是圆融地互注的。作为读书人跟文字之间,它当然可以构成目击道存的直取关系,但是读书人自己若不能以象罔的状态跟文字做交接,那么就不可避免变成被情绪或者识见所黏连和困扰。

连山先生绘

题识:最爱篱墙扁豆花。甲辰,连山。


人自古及今,之所以要学,之所以有学,无非为觉为明。因为人有身,所以就涉及到存身的问题,需要基本的生存。那么在学的过程中,就不得不分成两种,一种是形而下的能力,技术的学习,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它存在一个我们谋衣食的关系,但这种学习不是所谓最终极的结果,这种学习不能导入到成,只能导入到功,所谓为福报为功果。在世俗意义上,这种学习越来越最大化,就是我们学习是为了求成果的。

为知常而学,这种学人越来越少。而且人不明白为什么要为知常而学习,所谓为知常而学,即是为明明德而学,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所谓为明心见性而学。在书院的表达上就叫学达性天,古之人称为治性命之学。我们现在把治性命之学和功利之学混为一谈,因此读书不知道为何。读书其实就是为了得玄珠。

黄帝,不仅是个名字,人文初祖也。黄帝、赤水之北、昆仑之丘都出于《山海经》,在昆仑之丘上是有开明兽把守着的。

庄子在这里是跟《山海经》有呼应的,《山海经》是上古的书,中土的圣人们都读过。到了今天,我们都不知道《山海经》是干什么的了。不知道也正常,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庄子中跟《山海经》互相暗通的地方特别多,之前我们也讲过,庄子与惠子在濠梁观鲦鱼,鲦鱼也是出自《山海经》,不是世俗所说的鱼。鲦鱼所谓食之无忧,依然是主逍遥、无为、无忧的。同样这一条也是可以跟《山海经》感通的。

今天我拿的注本是陆树芝的《庄子雪》,他注“赤水”是极南的意思,注“昆仑”是至高的意思。

清人注庄,大多数都以为黄帝到了最南方,已经登上了最高点,承天接地的地方。黄帝依然还在南望,说明他有贪得无厌之嫌疑,不知道回头,还继续南望,好高骛远,所以才失了天真。这是清儒们对这一节的感通,这都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很好的参数。

学庄子都会购买不同的注本,所有的注本都是帮助我们知常和感通的。我们日常治学要注意,不要陷入到注本优劣的横向比较之中。不管怎么注,它是来给我们构成一种助缘的。注,也是助,构成一种助缘。注是不可能把你注明白的,如果你不是能知常的人,你不可能明白,没有谁能助你明白。人只是自明,没有他明可言,但它构成一种因。

庄子的注中有一本就叫《庄子因》,《齐物论》中有“亦因是也”,一切只是“因”,“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我们要注意“因”这个字。果在因中,因外无果,它们不构成对立的关系。

连山先生绘

题识:莫思量,但高卧。甲辰,连山。


我们回到文本上来,这段文字不长,蕴含得很深。尽管我讲得语无伦次,大家也能感受我言语背后的导向。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这里面出现了“黄帝”和“赤水”,还有“之北”。在庄子中有个篇目叫《知北游》。

北者,背也,与南形成一个悖反。黄帝是人文初祖,主光明,主文明的开启。“游”这个字在庄子中不是旅游,万类浮游,所有道显为物,可见的东西,无不是浮游在这个时空下的。无论大小,都是浮游,宇宙万类都是浮游。庄子在《山木》篇说,“浮游乎万物之祖”,人在人间从一出生到老死,就是一场浮游。我们浮在道器之上,随着大化的波流过一趟,这就是游。

这里黄帝其实表人开始有觉知有智识,人已经有基于人的智识,人已经离开本,奔着用走了。我们以《中庸》来感通,从那未发的浑沌之状、生命最质朴之状,发而对天地万类有认知有名相。万物本来不活在名相中,自有了人开始有名相,名相本来不会伤本体的,所谓文质彬彬,名实相符。

继续在运行的过程中,名相往往就会伤本体,比如人们就会追逐君子之名,追逐所谓道德,追逐名相追着追着,名和实就会被拉开。无其实却追其名,因为这个名仿佛会给我们带来那个“实”的利益,比如治学,开始追逐分数,追逐名牌的学历,离人最本质、最常然的东西越来越远,就会造成撕裂。

第一句以“黄帝游于赤水之北”来表,人开始向能够觉知的光明走,能够觉知的文明走。实际上,从一起步的时候就构成了悖反。

“赤水”当然表光明,水表无上智慧,“赤水”是红色的水,红色也是表火、表光明。“赤水之北”很显然是个悖反的,人们越追逐光明,越可能被黑暗掩藏。所谓一旦有所谓的光明相,那黑暗就伴生了。《山海经》中有烛龙的出现,睁眼为白天,闭眼为黑夜,是为烛龙。一旦光明显光明相,黑暗就出现。圣人光而不耀,即是不显光明相。在治学中我们所说的“我心光明”,跟看得见的可经验的光明不是一个光明。我们上一周所说的“冥冥之中,独见晓焉”,这是光明。光明不显光明相,是为冥冥。所谓冥,是冥和了二元的东西。

治学之所以困难,不在文字,难在突破我们的惯性习见。庄子所谓“缮性于俗学,以求复其初;滑欲于俗思,以求致其明”,这是不可能真正地得到缮性的,难在这。

每个人都有神灵和肉身,当一个人修行的时候,说要心安,就去调心。调心有什么办法呢?先安静下来,于是打坐、站桩。打坐、站桩不能代表安静,打坐、站桩可以构成我们通往所谓安静的路径。安静又有双向,一种是身体不动的安静,一种是万物无足以挠心的安静。也就是说,每一关卡都会阻挡我们。

所谓万物无足以挠心的安静,就不显安静相了。不显安静相,我们就没法操作,世人往往就觉得那个东西难以把握,于是一不小心就会泛滥于他能觉知的安静中,他出不来的。那一条你所谓的路,那一条你以为找到的法门,都可能是死门,这是学人不可以不慎戒的。




本文摘自庄子网上书院

讲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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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介绍:

张真,号连山,蒙城移村白果人,客休宁白岳,师武隆萧中胤先生,泾县查济修立书院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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