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庄 | 《天地》九:金石不得无以鸣

文摘   2024-08-10 16:49   安徽  

连山先生绘

题识:所见哪个是竹子耶?大佛立谁顶首咄?

甲辰,连山。




摘自"庄子网上书院"讲学稿

口述:连山先生

整理:学人



到这里我们可以称为《天地》篇主讲大理的部分告一段落,连续三大节,负阴抱阳,互相裹动。由天德到王德,看似发生了文字上的变化,实际上体用一如,我们要能够体会庄子反复其道的真正击破和建中的功夫。

这里面要注意的是,不要对所谓道做理论上的理解,尽管在语句上是“夫道,覆载万物者也”、“夫道,渊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这些可以作为所谓道的一个感通,但是不要把它作为名相的解释。一旦作为名相的解释,容易不跟我们发生关系,不能反身。不反身就不能交集,所谓诚即是须臾不离,反身的功夫。这一点是非常要害的,我们常常讨论什么是诚,所谓诚即是能反身。我们常常讨论怎么才能知行合一,这个知行合一不能夹杂任何外在地用力。它不是靠思辨得出一个理论,然后再试图指导我们的人生,我们容易掉到这样的一个陷阱中,即是试图先用思维去理解它,然后再去落实它。思维当然是参与的,这种参与是学和思并行的结果。这里面比较微妙,它是需要一份基本的从容,一旦夹杂着迫切想学好的欲望,就会延长我们与自身真正契合的时间。

所谓治学,其实就是真正地能够不断向自我回归,而这个自我又不是世俗上所说的自我,世俗所说的自我是自私。真正地向自我回归的时候,我们跟万物之间建立的通道就会越畅达。人就会涵容在这样的大化之中,人的思维就会发生变化。

人们习惯于用材与不材,来对我们自己以及万物跟我们之间的交集来做判断。前一阶段我们刚刚在竹山书院学完的《山木》篇,就是由庄子亲自现身说法与弟子讨论“材与不材”将何处的问题。或者说材与不材一旦动念,就没得处、没得选,怎么选都是自以为是的,逃不掉的。也就是说,不是在二上做一个分拣,才有“其唯道德之乡”的反身而诚的功夫。“道德之乡”是个反身而诚的功夫,就像《天地》篇“夫道渊乎其居也”,那是个功夫,不是对道的名词解释。

连山先生绘

题识:东坡曰,佛祖恐我难化,故特遣步万里之外,折服之也。


在《山木》篇还有一句“一之间,无敢设也”。我们平时讲“一”的时候,是一种跟二、三、四对应的数字。真正的“一之间”是容不下任何思辨、数数,以及任何的预设和假设的,即是我们要讲的这句话“夫道,渊乎其居也”。

于人而言,才有所谓的“道”字,若这世间从来没有人,这道也无着,就变得没必要。这些先哲圣人之所以要掂出这个字来,不是为了在人世间区分雅俗的,不是为了让某些人以为修道、明道就自大的。“渊乎其居”,万物都涵容在里面,所谓“渊”即是深不可测。“渊”如水焉,又能长养滋润万物。“居”,即是那里是居所,无物不在,无物不被道蒙养。老子之所以用水来形容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就是“渊乎其居”。这不是单纯讲道大不大、深不深的问题,这句里面包含着机用,包含万物的生灭荣枯都不离的动静一如的态势。

“渊乎其居”,就其居所来说。

“漻乎其清”,既厚且清,如果说“渊乎其居”表仁,那“漻乎其清”就表智。这两句话其实如山之巍巍,如水之长养清澈,蒙在其中矣。山水是蒙卦,万物得以滋生。“漻”有寂寥的意思,也有极为清澈的意思。不显不藏,恒在,又不可形。我们能看到的是万物,是能形状的东西,仿佛看不到道,但是它却无乎不在,无时无刻,无不以各种形态参与着、包裹着、长养着。

“金石不得无以鸣。故金石有声,不考不鸣。”譬如金石一敲就能响,金石之所以能响,正是因为它有道。这里有道就不是个虚词,它是万类之所以然。所以万物者,假如有个东西,那即是所谓道了。对于人来说,无论你知道不知道,无论你有意识还没意识,都无益损乎其真。这就是它都在,它不会因为你不知道就不在,它不会因为你不信就不作用。这是用金石来举例子。

一切贤圣要想明道,只是譬喻,都会用打比方的方式,这里的金石是个比方。金石不得无以鸣,“得”什么呢?“金石有声,不考不鸣”,如果没有另外一个行为,没有一个因由,不敲它不会响的。所谓“大块噫气,其名为风,作则万窍怒号”,都是要有因缘的,了解佛教的朋友知道,只要一呈现,就是因缘际会的结果。所谓缘起性空,只是个因缘,因缘一起就会呈现事物之相。让金石成为金石的是那个,让金石有声的还是那个。但你不敲它,也不会发出声音。金石的声音仿佛是外力敲击的结果,在这里哲人要告诉我们的是,你不过是个因缘而已。它本身是含有“渊乎”和“漻乎”的东西在的,只是示寂而已,它呈现的只是个寂象,寂寞的寂。

连山先生绘

题识:种松得松,种麻得麻,无有异种也。

甲辰,连山。


那么这对于人世间生活的人来讲,要注意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所能做的,也没有什么样的功劳是你能贪的。农夫种地,并不是因为农夫的辛劳才会有收成。农夫是从天地那假手盗来了粮食,也就是说麦子、谷子都是地长出来的。若你不种,当然不会生。人当然有人的主动性,但这个主动性不能盖了天。盖了天就会自欺,就像我们每个人在读书,仿佛是你读书获得了智慧,所谓学则不固。但是人显愚痴或者智慧相,与你学不学不是直接的因果,人本具足,天性天理不是通过后天学来的,只是一个音声的激活而已。

天下无道,将以夫子为木铎。所谓木铎,只是叩击发出声音,让人醒来的是钟声、铃声,但钟声、铃声真的不能让人醒来。真正让我们醒来的是自己的觉知,钟声、铃声或者某一种唤醒,它构成了一种因缘,这就是这条在讲真正背后主体的作用。但所谓的主体又不会自生,不会自己随便起作用,它要假一个因缘。自古学人必有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鲜有无师自通的人,之所以我们需要有老师,也是我们需要有这样一个外援。就像我们喝水需要找个碗,但碗并不能代替水来解渴,都是这样的道理。

“万物孰能定之!”任何我们看到的物,都不是主宰者,都是假形状示现而已,即是上天垂象。万类都是上天之卦,上天垂象。相到底是本源还是呈现呢?它们是不二的。道以物显,物可以载道。不可以把道物作分离来看,作分离来看,就会误以为物外有道。

这些文字只是用来做假设提醒,这就是我们常说人不能被文字误导了。人若执迷于文字本身的义理,就不能明了不假文字的性命义理。人就会对天理有隔绝感,我们之所以要读书,是要假文字义理对自己做一次类似于金石的考击,它才会化生一种音声,就称为感而遂通。

郭象注:应感无方。万物都是感通的,《山木》篇叫“物类相召”,就是一种感通,没有单行的福祸,福祸总是相依的,利害总是变个脸出现。学人只有通过反复对自己天理和良知的拷问,才不至于陷入到自以为是的孤绝之中,才有可能与天偕行,所谓“沛乎其为万物逝也”。

连山先生绘

题识:狮子哮吼,一念死尽傍瞥偷心,中通外直出水莲。

甲辰,连山。


“夫王德之人,素逝而耻通于事。”“王德之人”是个什么人呢?即是天德之人。庄子说,能内圣者必外王。王德之人,即是“君子能明此十者”。上一节的“君子十则”能化为我们的日用,变成我们生命的气象,那这样的人就是内圣而外王的人。从本源上来讲,人人都该是内圣而外王的人,人若是大人,若是明德的人,若是人在日用的事事之间,确乎能其事者,能致良知者,才是正常人,才是王德之人。这里“王德之人”是真正的常然,是真正的纯纯常常、平平淡淡之人。这里“王”即是王者的王,显光明相,也同“亡”,逃亡的亡,德不显的人才是王德之人。要注意文字往往会有文字的偏向性,我们一看王德之人,就会想象出一个王德的形象来。这是幻象,要把它消掉。

真正的王德,无德可寻,无外显可寻,德不形者,即是“素逝而耻通于事”、“韬乎其事心之大”、“沛乎其为万物逝也”,我刚刚把《山木》篇仲尼说的两段发到大群里面了,大家可以互参。所谓“圣人晏然体逝而终矣”,即是能够天行健,能够知天命,能够率天性而行,所谓率性之谓道。这里“素”即是不夹杂任何私货,“一之间无敢设” 是为“逝”。

《中庸》说:“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是为素。

老子说:“大曰逝,逝曰反”,“逝”即是能反身,即是须臾不离,即是没有另外的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观水以譬喻大化之流转。王羲之说:“大化如轮转,适我无非新。”这大化并不在万物之外,大化之行即是夜旦之常,即是我们看到的春夏秋冬,四时行焉,即是生杀荣枯的运行。我们能看到的是物的成毁来去,季节的流转,年运的流转,天运的流转,跟着走即好,这就叫能随。




本文摘自庄子网上书院

讲学稿




先生介绍:

张真,号连山,蒙城移村白果人,客休宁白岳,师武隆萧中胤先生,泾县查济修立书院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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