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肯在查看桃子的结果情况
在去和田的路上，有人告诉我，和田有一种土桃子卖得特别贵，原来的零售价可以卖到40元/公斤。艾尔肯·吉力力（和田沙漠之果果业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以下简称：艾尔肯）当初就是看中这个商机才从其他行业转入农业的。
“我买的第一本农业书籍叫《现代油桃》，是郑州果树研究所王志强老师写的。书中介绍，一亩地可以产3~4吨桃子，当时我们这里最便宜的桃子是10元/公斤（批发价），我就按5元/公斤、亩产2吨算，一亩地也能卖1万元。”
艾尔肯在2008年算了这笔账之后，就开始走上了不断扩张的产业化发展道路，从最早的20亩发展到现在的1500亩。6个基地中，除了2号基地种红枣，6号基地种西梅和樱桃之外，其余4个基地种的都是桃树。
曾经卖出天价的土桃子
“这个就是当地的土桃子。”艾尔肯顺手从一号基地的路边摘下一颗桃子，用嘴吹了吹果面上的灰尘，然后用手掰成两半，边递给我边介绍道：“这个桃子在2010年－2015年的时候能卖到70~80元/公斤，批发价能卖到30元/公斤左右。有人8亩地卖40多万元。”
我尝了一口，没觉得特别好吃，只是甜，再加上这个土里土气的外貌，实在难以匹配他说的那个价格。“为什么这个桃子能卖这么贵？”我忍不住问道。
“当时因为少么，稀缺。你想一公斤桃子能卖30元，谁不心动；现在种多了，批发价只有5元/公斤，但种得好还是有效益。”艾尔肯解释道。
爱吃桃子的维族小孩
“你现在主栽的是哪几个品种？”我跟着他在果园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种了很多品种。由于当地沙尘多，果面沾满灰尘，我分辨不出品种，甚至连有毛的还是没毛的都看不清楚。
“现在主栽是油蟠桃和油桃。油蟠桃主要是‘中油蟠5号’‘中油蟠7号’和‘中油蟠11号’，‘中油蟠9号’已经淘汰了，准备引进‘中油蟠13号’，换掉‘中油蟠5号’；油桃现在的主栽品种是‘中油18号’和‘中油20号’。”艾尔肯说的都是郑州果树研究所的品种。
“你怎么看新品种？”我从一号基地的布局和他所介绍的品种结构来看，他喜欢种新品种。
“我们维族有句俗话：量七次剪一次。指的是一个裁缝在裁衣服前要反复测量后才下剪，意思是做事情不要着急，要谨慎。”艾尔肯说：“但现在又有一种新说法，你如果量七次再去剪，别人量三次就已经剪走了，所以做事也不能磨叽……”
艾尔肯重点发展的油蟠桃
“该出手时就出手！”我笑着说，心里想起这几年“阳光玫瑰”的市场变化，早进场与晚进场的收益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谨慎还是对的。”艾尔肯接着说：“我现在的观点是，不要盲目追新品种。因为我之前可以说是盲目的，一听什么品种好，拿过来就是种30亩、50亩，损失很大。但如果我引10个品种，只要其中有1个能发展就够了。”
“为什么从原来情有独钟地种桃子，你到这里变成种西梅和樱桃呢？”等到了6号基地，我发现他已经换赛道了。
采用“V”形架种植的西梅园
据艾尔肯介绍，这个基地是一位美国人在1997年建造的，也是新疆最早引进“法兰西”西梅的地方。果园的道路旁还堆放着最早种植、已经死亡的西梅树的躯干。艾尔肯2018年接手，2019年种了樱桃，2021年种上西梅。
“因为桃子我不想种了，它的商品率低。”艾尔肯解释道：“这里的桃子口感是好的，但是最好吃的桃子也会变成次品。因为果把太短，个头大的桃子容易卡在枝条上形成一条坑，在本地销售没啥问题，但一旦发到内地，这个部位就容易变黑，虽然不影响食用，但消费者往往认为这个是坏的，不要。所以我想种一个带把的……”
“西梅和樱桃，你更看好哪一个？”我喜欢做矛与盾的比较。
艾尔肯（右）在介绍西梅的种植模式
“我当时计划是全部种樱桃，之前我们这里的樱桃能卖200元/公斤，特别值钱，而且不是说你有钱就能买到，还是看人。”艾尔肯一一介绍道：“西梅我接触的时间也比较早，但我对西梅一点也不感兴趣，觉得这东西没啥好吃的。”
“不喜欢吃，为什么后来要种西梅？”我追问道。
“现在它值钱啊！”艾尔肯回了一个我无法反驳的答案，然后接着说：“相比之下，西梅容易管理，樱桃不好管理。如果是一个农户种三五亩，管理精细，种樱桃还是可以的；但如果面积大了，采摘季的劳动力不好解决。5月份是家家户户收麦子的季节，你给多少钱他都不干。”
仓库里正在分选包装的年轻工人
在这方面，西梅的优势是成熟期恰逢暑假，不光农村有正常的劳动力，还有大量的学生可以充当暑期工，来果园帮助采摘和分级包装。
“所以200亩樱桃我要缩剪到50亩或者100亩，保留一个示范园，给农户提供种苗和技术。”艾尔肯给出了未来的调整方案：“桃子我们也会减少面积，但不会抛弃，一个品种种30~50亩，总面积控制在200亩左右。”
“重点放在大西梅上。”我给出他的最终答案。在沙漠之果的冷库里，我们尝到了一个西梅新品种，比市面上的“法兰西”果个更大、颜色更深、汁液更丰富，更符合消费者对优质水果的理解。
艾尔肯重点发展的大西梅
“对！”这位已过知命之年但干劲十足的维族大叔回答道：“我们用樱桃和桃子开路，在品质上做到极致，做成天花板式的存在，给我竖立良好的品牌形象，艾尔肯的东西就是好。”
那天聊了很久，从民族信仰聊到他的创业史。跟陶金刚所接触的那些安于现状的维族人不同，艾尔肯敢于尝试新鲜事物，有着比较敏锐的商业头脑，在当地第一个做室内台球厅，第一个开打字复印店，第一个干上千亩的果园……可能也是第一个关注“花果飘香”的维族人。
“朋友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疯子’。2008年我刚入这个行业时，当时开药店年纯收入有七八十万元，完全可以躺平。”艾尔肯说：“我种20亩的时候，大家当我是休闲；当我越种越多时，他们跟我说，你如果干其他行业需要资金，我们3天时间给你筹500万元；但种地，我们一分钱都不借给你。他们都反对我做农业。”
艾尔肯的西梅包装
我笑了笑，若是当初我认识他，我也会反对。面对这么多不可控的因素，“上策不种”依然是资本的最佳选择。
“在整个和田地区，或者说整个新疆，你了解到的上千亩的果园，有盈利的吗？”我又问道。艾尔肯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说：“没有！”
“反正超过几百亩的基地都是奔着政府项目来的，有些基地还在坚持，有些已经跑路了。我现在用的冷库就是一家计划种5000亩‘阳光玫瑰’的老板留下的，光这个冷库就花了4000万元，搞了几年人就跑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做过5000亩“阳光玫瑰”的春秋大梦，结局除了“溜之大吉”，就是“倒闭清算”。陕西曾经的两大果业龙头——海升和陕果都是如此。
果园堆放的有机肥
“如果抛开政府的因素，你觉得为什么做农业，面积一大就很难挣钱？”我没有把话说死，这么多年我还见过几家能盈利的上千亩的果园。
“比如我种20亩的时候，土壤改良是挖了60厘米深、60厘米宽的条沟；到2019年我建这个果园时，我只能挖个穴，放一点有机肥。”艾尔肯举例道：“那个时候是种植油蟠桃，也是“V”形架，用的都是20厘米的槽钢，做得特别整齐。因为当时20亩地我投得起啊！”
眼前这片西梅园同样做的是“V”形架，不光用料简易了，在管理上也没有做到树形规范，有两主枝的，也有多主枝的，很不整齐。
始于热爱，忠于坚持的农业人
“所以上次我跟齐峰果业的齐总聊天时，他总结了农业成功的4大要素我非常赞同。第一，必须热爱农业；第二，要懂技术；第三，要懂经营；第四，就是坚持。这个坚持跟热爱又是密切相关的，如果不热爱，你真的坚持不了。”艾尔肯感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