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就像一块臭豆腐,闻起来臭,干起来香

百科   2024-12-23 12:39   浙江  

刘镇在查看“瑞香红”的产量和质量情况
这两年每次遇到刘镇(木美土里集团公司董事长),他都会跟我念叨苹果产业的几个数据,比如原来多少面积,现在多少面积,现有面积中又有多少是不可持续的老树老人老品种,以此来证明他不断扩种的正确性。

我对这些数据没有兴趣。因为我干过类似的数据统计,知道里面的水分。我感兴趣的是苹果产业还有多少年才能调整到位?也是刘镇告诉我,中国苹果产业是从2016年开始进入拐点,如果按照葡萄行业常说的10年一个周期,苹果行业应该可以走出低谷期了。但今年的行情无疑是当头一棒,让苦苦煎熬的种植者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这批老树老人老品种会在5~8年退出,这是不可逆转。”刘镇滔滔不绝地阐述道。

陕西苹果产区的老“富士”

“还需要5~8年?”我将信将疑地问道:“5~8年之后,你觉得调整到位了吗?”

“如果没有新冠疫情和经济形势的变化,苹果产业基本调整到位;然后进入一个平稳期。”刘镇又报了一个他认为能达到平衡点的数据——1500万亩。

“那就是说,葡萄产业10年一个周期,苹果产业10年还不够。”我这几年关注葡萄产业比较多,甚至把前10年的中国果业发展称作“‘阳光玫瑰’的时代”。

“不够。像原来的乔化‘富士’要5年挂果,8年盈利,所以它的周期很长。”刘镇接着说:“现在还有一个干扰性的因素是老龄化的问题。现在烟台平均果农年龄是65岁,西北平均果农年龄是60岁,都是苹果产业最后一代果农;再过5年,农村种苹果的劳动力,或者农村能够务农的劳动力最少减少五六千万人。5年倒计时。

即将退出苹果种植的老果农

我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眼前这位干企业的同龄人变得特别像学者,谈问题会引入各种数据,说得有理有据;而干科研出身的我却已经放弃了数据分析的方法,改而从人文和社会科技的角度剖析问题。
“我前段时间去日本时碰到一位40岁的年轻果农,他告诉我,因为‘阳光玫瑰’的种植效益比较好,现在有不少年轻人从城里回来干农业了。为什么你会觉得苹果产业后续无人,是因为现在种苹果是明摆着没效益。如果有效益,而且是不错的效益,你不用担心后继无人的问题,会有大把的四五十岁的中坚力量回来干农业。”

今年在河南中远葡萄研究所时,我就见到不少大学生毕业后在农场以承包制的形式种植“阳光玫瑰”,一年收入在10万元以上,干得非常起劲。

胡波和他种植的“维纳斯黄金”(2023年)

“这个我跟你的观点是一样的,我想表达的另一层意思是,胡波太少了。”刘镇以我们共同熟悉的山东蓬莱年龄尚不到50岁的苹果种植户为例解释道:“像胡波这样有能力自己投资五六十亩果园的农二代太少了。第一,要有100万元左右的本钱;第二,要有这个意愿和决心。这样的人太少,因为风险太高了。这就造成退出的老果农多,进来的新果农少,门槛太高了。
“关键是胡波我也看不到希望。”我脱口而出。
如果是2017年刚建园时他就全部种“维纳斯黄金”,那肯定是挣钱了。但问题是胡波当初种的大部分还是“富士”系的“烟富8”,到2021年才下决心全部改接成“维纳斯黄金”,这就错过了新品种的红利期。等到这两年重新投产时,“维纳斯黄金”的行情也已风光不再。

胡波2021年改接的苹果树(2021年)

今年让我倍受打击的是新疆阿克苏杜民超的案例,这位已经做到当地标杆的苹果种植者居然种了17年还没回本,这让我对苹果种植的效益几乎完全失去信心。

“咱俩说的不矛盾,老果农肯定要退出,新果农很难进来,未来苹果种植面积还要往下深探……”刘镇自顾自地说着那些以万亩为单位的数据,继续为自己的做大做强寻找理论依据。


“你怎么分析胡波这种种植形态?”我问刘镇。与他这种“别有用心”的大基地种植模式相比,我更关注胡波这种适度规模果园的未来。因为他们更纯粹,更能代表果业本身。

正在包装销售的“维纳斯黄金”

“我觉得他的品种是有生命力的,不是不赚钱的品种,但想赚很大的钱不现实。”刘镇说。

“现在不讲赚大钱,我们讲个底线——能回本,你觉得他能不能回本?”我追问道。

在我的果业万里行途中,前几年大家的热门话题除了品种,就是算什么时候回本,但这两年已经不提这个话题了。因为遥遥无期。

正在采摘的“富士”苹果

“我不想说他能不能回本。”刘镇自嘲道:“你如果问我想回本吗?我就想说,我没有那么高的奢望了。人的欲望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回本,而是每年的投入用收入来覆盖后产生的利润还能生存。我干了20年农业了,从来没遇过这么大面积种啥都不赚钱的时候,种粮食不挣钱,种蔬菜不赚钱,种水果几乎也不赚钱……”
“那你的乐观来自于哪里呢?”我没想到一向正能量的刘镇居然也是这种想法。

“就是你说的‘富士不倒,中国苹果没有希望’。苹果产区现在是冰火两重天,老富士天天唉声叹气,新品种天天对酒当歌,在这么惨烈的大背景下给我们留了一线生机。”刘镇眼光中又露出自信的光芒:“首先是新品种的机会,现在种‘瑞香红’的人大部分是吃螃蟹的人。如果是你们南方人,早就干上了,但北方人要等着他家邻居种出来卖上好价钱,他才会跟上来,这是北方人的特点。”

参加“瑞香红”品鉴观摩会的果农

这一点我在“阳光玫瑰”的产业发展上也观察到了。我2018年写“五亩换大奔”所在的区域,真正的发展巅峰是在2021年—2022年,前期大部分人都在观望或质疑。
“另一个机会在哪?”刘镇接着说:“为什么我总讲劳动力减少,我是看5年以后,现在这批65岁上下的果农会自动退出,这是肯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某种意义上作为企业投资,你这个5年一定要坚持下去。”这也是刘镇经常说“熬下去”的原因。

在深圳市场销售的“瑞香红”礼盒

“对!”刘镇坦然应道:“好在‘瑞香红’这个品种不像‘阳光玫瑰’这么火,如果这么火大家一哄而上也是完蛋。不温不火,有门槛,对我自己种植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你觉得胡波未来5年或者未来10年会是什么模样?”我又提到我视作风向标的胡波。

在我们探讨的话题中,像胡波这种年龄的群体是一个最重要的变量。在城市里,还有大批原来在房地产业中“搬砖”、现在还去留两难的劳动力大军。

刘镇在展会上推荐“瑞香红”

“我有一次在群里说,农业就像一块臭豆腐。”刘镇笑着说:“别人觉得这破玩意臭得很,投资周期这么长,风险这么多,赚钱这么少,避之唯恐不及,但干起来的这些人还觉得蛮香的,虽然赚不上大钱,但它是一种生活来源的方式。”

这大概就是农业的本质了!


2024年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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