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果园游学归来的感悟:把品质放在第一位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百科   2024-09-29 14:43   浙江  

志村富南(左)和金联宇
都说中国人有点崇洋媚外,我以前不信,这趟来日本游学我有点信了。别的不说,光和志村富南(日本山梨县志村葡萄研究所负责人)合影这件事就看得出来。

在我看来,志村富南和这趟一起出行的金联宇(乐清联宇葡萄研究所负责人)是同一层次的人,果农,育种爱好者,培育了不少葡萄品种,比如“魏可”“雄宝”“七星女王”“富士之辉”,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日本老人。但因为合影在现场吵架就有点太丢脸了。

“你在志村那里有看到好的品种吗?”等回到东京,我问金联宇。

疑似“葡之梦”的葡萄品种

在志村葡萄园的售卖场,金联宇还花了6500日元(折合人民币300多元)买了一串疑似自己选育的“葡之梦”的品种,我们尝了一下,口感也像,连被我们嫌弃的果皮涩味都一模一样,只是志村说他是用“阳光玫瑰”ד金手指”杂交选育的新品种。

“没有看到有什么惊艳的品种。”金联宇摇了摇头说:“有一个粉红色的品种还可以,颗粒比较大,有香味,就是皮太厚,如果把皮剥掉吃,肉质是非常细腻的。但从我个人喜好来看,我感觉还是‘妮娜皇后’的口感最好。”

我忽然想起在采访志村时,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家提起前段时间在中国看了徐卫东这些年选育的众多品种(系),觉得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有人评价为:匠人相轻。而在我看来,志村选育的这些品种也没什么特别好的,甚至连育种方向都是错误的。

志村新选育的红色葡萄品种

“志村有两个育种方向:一个是红色的,外观像美人一样漂亮的品种;一个是大颗粒的,5年前跟我说的是像李子这么大,这次说要跟网球那么大。前面这个方向没问题,后面这个方向我觉得他是带有个人理想主义的,并不符合市场的需求。”我介绍道。

“如果要把一个品种真正发扬光大,还是要适合大市场的需求。”金联宇说:“为什么现在‘阳光玫瑰’这么火,原因就是它适合大众的口味,还有它的综合性状,比如货架期、运输性都不错,所以它能火到这个程度……现在我的葡萄园是‘妮娜皇后’‘紫美人’‘金香一号’和‘阳光玫瑰’这4个品种当家,这些品种在口感上都是顶级的,其他品种基本上就没有生存空间了。”

金联宇的4大当家品种

在这4个品种中,“妮娜皇后”和“阳光玫瑰”是日本品种,“紫美人”和“金香一号”是中国品种,算是在金联宇的葡萄园中率先实现中日各占半边天的品种结构。


“就拿‘阳光玫瑰’来讲,你觉得中日之间的差别在哪里?”我言归正传。这也是我这趟去日本游学的主要目的。

“第一个,日本起步比我们早。”金联宇侃侃而谈:“我感觉中国的葡农在勤奋上肯定不输于日本人,在创新能力上也不会输给日本人,我们在奋起直追,差距在一点点拉近,所以我认为假以时日,一定会跟其他领域一样,实现弯道超车。”

山梨浅间园在售的葡萄样品及价格

“如果按照日本的品质标准,我们现在不是在奋起直追,而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了。”我提醒道。

“因为我们的市场需要大穗大粒,所以大家都拼命搞大,以市场为导向么。”金联宇笑了笑,接着说第二个差别:“日本有长远的理念,我们是急功近利。因为中国人穷怕了,我们种葡萄巴不得上半年种,下半年就摘果;日本人耐得住寂寞,可以慢慢来,等树要长到几十甚至上百平方米以后才结果,我们哪里等得住。”

这两个差别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日本葡萄产区,到处可见粗大的葡萄树,这在国内是十分罕见的。

金联宇(右)和团友在葡萄树下合影

“还有一个是有机肥的投入。现在我们的观念也在慢慢改变,很多人舍得在有机肥上花钱了。”金联宇欣慰地说。

“我们投有机肥也是急功近利的,建园时一亩地几十吨有机肥,想一下子把土壤改良好,而日本是用了几代人的时间。”我补充道,想起那天在小野葡萄园问过“阳光玫瑰”的肥水管理,“我问他一年施几次肥,他说两次,你一年施几次?”

“我最少15次以上。”金联宇解释道:“因为日本土壤的有机质含量高,而且土层深厚,根系扎得很深,只要给水,靠自然肥力就很充足了;我们的耕作层浅,而且前期改土没做得这么好,没有多少自然肥力,所以需要频繁补肥。还有他们的产量比我们低得多,‘巨峰’不到2000斤/亩,‘阳光玫瑰’不到3000斤/亩,他的需肥量肯定就小很多。”

日本葡萄园的树形和树相

这个差别在“阳光玫瑰”的树势和树相上也能表现得出来,日本的枝条细,叶片小,与国内那种大而肥的叶片有着天壤之别。因为施肥多,树势旺,我们在种植上又不断通过摘心等措施来控制生长,就像新手开车,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把握不住平衡点。金联宇认为是我们比较灵活,不像日本人那么死板;志村则认为中国的种植模式“乱七八糟”。

“第三个区别,日本不追求大穗大粒。”金联宇继续阐述道:“他的穗重基本上在750克左右,颗粒基本上是12~15克,没有我们国内动不动就18克以上,以大小论英雄的。这就导致无核化处理方法的不同,日本是用氯吡脲处理,中国为了膨大,用噻苯隆处理,所以在口感上也有明显差异,日本‘阳光玫瑰’的香味浓,糖度也比较高,这几天尝到的基本上都是在20%左右。”

团友在品尝日本“阳光玫瑰”的口感

“如果按照你们的种植理念和方式,包括我们出发前在哈玛匠果园尝到的‘阳光玫瑰’的品质,你觉得有差距吗?”我直接问结果。在国内我也尝到好几家口感不差于日本的“阳光玫瑰”,其中也包括金联宇的“阳光玫瑰”。

“没有差距。”金联宇毫不迟疑地说。

在国内,也有少部分人在坚持用日本的模式种植“阳光玫瑰”,但效益均不理想,除非像金联宇这种立足本地做直销的果园。

上海哈玛匠果园种植的“阳光玫瑰”


“如果抛开市场的因素,你觉得这趟来日本看了之后,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学习或借鉴?”我接着问他的收获。金联宇是第一次来日本实地考察。
“我们中国的‘阳光玫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好吃,有人说比红薯还难吃,甚至喂猪猪都不吃,原因就是产量太高了。”金联宇剖析道:“假如中国的‘阳光玫瑰’能像日本一样回归品质,现在这点面积我认为一点都不多。现在动不动6000斤/亩以上,你把产量压到3000斤/亩,总供应量马上就减少一半了……”

“消费量起码增加一倍。”我听出他的言外之音。因为口感变好了,复购率上升了,供求关系自然会发生改变。

日本“先锋”葡萄种植园

“对啊!日本葡萄发展这么多年,价格一直比较平稳,没有像我们一样大起大落,断崖式下跌,有个主要原因就是他的质量比较稳定,所以我感觉日本葡萄把品质放在第一位是我们应该学习的。”金联宇说。
“你觉得从大市场来说,会回归到好吃吗?”我质疑道。金联宇缩减“阳光玫瑰”的种植面积其实也是受到大市场的冲击。

“应该是会的。”金联宇说:“因为现实很残酷,一旦到葡萄卖不出去的时候,农民也会慢慢理性起来的。说白了最早的‘巨峰’也好,‘夏黑’也好,每个流行过的品种,只要把品质种好,它的经济寿命都会很长很长;‘阳光玫瑰’也一样,它肯定淘汰不了,就是价格沉浮,有的人可以‘五亩换大奔’,有的人可能倾家荡产。”

大穗大粒的中国“阳光玫瑰”

这也是我上一趟去日本游学的感悟:日本种果树追求稳定,我们种果树玩的是刺激。


2024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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