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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镇（木美土里集团公司董事长）和我同年，而且是同星座，所以性情相近，但对中国果业宏观走势的判断却大相径庭。他是乐观派，认为这个行业马上要迎来新的转机，所以自己带头种了1万亩“瑞香红”；我是悲观派，连今年“花果飘香”十周年的论坛都不想办了，因为不知道该对大家说些什么。“我这趟黄土高原苹果产区走下来，一方面印证了你的观点，很多产区在挖苹果树。”我对刘镇说，这是他大干快上的一大理由。“但也带来一个新的疑惑，既然苹果树已经挖了这么多，而且去年冻害很严重，很多地方是绝收的，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今年到5月份市场上的苹果价格还崩盘了？”前几年我还经常开玩笑说，现在能拯救水果行情的只有自然灾害，靠灾害减产来达到供求平衡。但是按照今年的情况看，现在连老天爷都不能解决问题了，因为经济的原因，需求方也在严重萎缩。正在砍伐的苹果园
“我了解到的信息，主要是烟台人在渲染这个事。换句话说，今年烂在库里、不好卖的苹果主要发生在山东烟台。”刘镇说：“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去年烟台苹果减产，果农惜售扛价格，但是去年大部分烟台苹果不上色，果商不收，倒逼果农入库；二是烟台的冷库老板一看本地的苹果不够卖，就存了一些其他产区的便宜苹果。这两个原因造成今年烟台库里的苹果都是最烂的货，最后卖不动就卖惨，说苹果行情不行了……”“勤勤果业他们反馈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我更想了解市场终端的实际情况。勤勤果业是嘉兴水果市场最大的苹果档口，也是刘镇所生产的“瑞香红”苹果的华东地区独家代理商。“他们一直卖得挺好的，价格还挺硬，去年卖高端果的果商就没有出现价格腰斩的现象。”刘镇说。去年热销的“瑞香红”苹果
“他不是高中低端都有的嘛！”我2024年元旦前后走访过嘉兴水果市场，勤勤果业的少当家刘宇骁告诉我，2023年最明显的变化是对高端苹果的需求量在减少，顾客更喜欢性价比高的中低端产品。“我不关注他的中低端，我只关注他的高端果。”刘镇有个特点，会自动屏蔽不利信息，彰显有利信息，有点像现在的新闻媒体。“去年最火的就是甘肃静宁的苹果，造成今年所有的果商都争前恐后地扑到甘肃去了。”我刚从静宁过来。原先我也以为今年会出现全国果商抢购静宁苹果的局面，但是实地了解到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今年静宁全红果的价格比去年跌了1元/斤左右；一般果跟其他产区一样，果商不敢开价，果农便宜了不肯卖，都在相互观望。正在采摘苹果的果农
“那……现在就是恐慌心理。”刘镇依然不慌不忙地说：“你了解的一切都是对的，现在苹果的整体销量肯定是下降的，而且出现差苹果宁可不买的消费市场，这就跟消费低迷对上了，但这里面有限的好苹果的价格是比较硬的。而且现在是一个品种一个行情，既有日子过得苦兮兮的下里巴人，也有小日子过得挺好的阳春白雪。”我倒不担心他的阳春白雪（指“瑞香红”），我担心的是在目前这种果商和果农相持不下的情况下，等到霜降来临“富士”苹果必须下树的时候，会不会出现踩踏性的行情，所以我很赞同李海民说的普通果农要“顺价销售”，不管怎么说，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黄土高原作为中国苹果的主产区，这面产业的大旗还能不能扛得住？”我问今年刚被推为陕西省果业协会会长的刘镇。
年过六旬的老果农
这一趟黄土高原苹果行走下来，我在各大产区都看到了产业衰退的迹象，尤其在甘肃庆阳，因为自然灾害、市场行情、人口老龄化等各种原因，种植面积已经出现大面积的萎缩。我因此发现，一个产业基本上就是一代人的事情，很难长久延续下去，就像礼泉八旬果农王会敏说的那句话：礼泉苹果的今天就是洛川苹果的明天。最后的结局都是由盛及衰。“我感觉未来黄土高原苹果产区在全国的相对优势会更加明显，这面大旗是扛得住的。”刘镇满满正能量地说：“抛开这几年的自然灾害，黄土高原种出来的苹果的风味还是蛮好的，包括静宁苹果。静宁苹果你如果现在吃，可能会觉得有点酸，但如果你把它存到元旦，它给你的口感会迥然不同；如果你存到明年3月份，你会觉得‘富士’苹果怎么这么好吃。”“我理解黄土高原种‘富士’是有优势的，但种其他品种，比如‘瑞香红’，黄土高原不一定有优势。”中国好苹果博览会上获奖的“瑞香红”
我说这番话的根据是在2024年第八届中国好苹果博览会期间，山东农业大学教授姜远茂跟“瑞香红”的选育人——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教授赵政阳说，你这个“瑞香红”可能是为山东果农量身定制的，因为在山东烟台种出来的“瑞香红”果形更大、脆度更好，恰好弥补了“瑞香红”这两个品质缺陷。“黄土高原的‘瑞香红’‘瑞雪’‘秦脆’‘爱妃’‘维纳斯黄金’都有生存空间。”刘镇说：“你7年前写的那篇《富士不倒，中国苹果没有希望》，现在可以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把‘富士’这座山快推到了，现在可能还有几个高地在高举着‘富士’的红旗，但下一阶段类似‘爱妃’‘瑞香红’‘秦脆’等红色品种会给‘富士’最后的致命一击，就差拔红旗的人了。”从左到右：静宁“富士”、庆阳“瑞雪”和“维纳斯黄金”
我笑了笑，他说的几个高地就是指静宁这些“富士”最优种植区。在静宁时，我和几位当地的种植者和销售者达成共识，静宁可以坚定不移地走“富士”道路，一个单品能做到金字塔塔尖的地位就没必要去赶新品种的热闹。所以，这面红旗是拔不掉的。“其实现在黄土高原最大的问题是自然灾害。”我抛开品种问题，直指导致小农户退出苹果种植的核心原因：“像庆阳在2018年之后的冻害特别严重，几乎年年冻，冻到绝收，所以才导致农民失去信心，最后只能砍树。”我在庆阳某村听仅存的几个种植户在算苹果的种植效益时，都是按两年一收的结果算的，所以即便在种得很好的情况下，也只能比外出打工好一点。正在采摘“瑞香红”的工人们
“你有没有发现，凡是冻得严重的地方都不是传统农耕区。”刘镇又开始给自己找优势：“你看我为什么扎根宝鸡？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传统农耕区，自然灾害比庆阳和静宁少得多，而且人口基数大，劳动力充足。黄土高原能成为中国苹果最主要的产区，农业人口多、劳动力充足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他的眼里，那些曾经缴械投降的黄土高原的中海拔地区（如陕西白水、宝鸡、铜川以及山西运城、临汾等地）又将成为下一轮苹果的主战场。“我们这几天一直在探讨一个问题，未来谁来接苹果产业的班？是大企业还是家庭农场？原先千家万户的经营模式估计很难再持续下去。”我又提出新的问题。机械化是果园经营的必然方向
从我的角度看未来中国苹果的产业形态，主流应该是走欧美的道路：机械化，免套袋，低成本，高性价比。这是一家一户的产业形态所不能匹配的。“都会生存下去，但现在政府扶持的重心就是适度规模的家庭农场，因为要共同富裕。”刘镇说：“现在的情况是，再过5年之后，这帮老果农都干不动了，新果农进来的门槛又太高。有多少农二代能拿出100万元弄30亩苹果园，这个比例很少。所以苹果的总面积会越来越少。而且不光是苹果，未来中国水果的总面积也会持续下降。到那个时候，我们种水果的好日子就来了，现在就是看谁能熬。”刘镇（右2）向省领导介绍苹果的产业情况
“老兄，我衷心希望你多唱一唱，果业还是有希望的！”刘镇小我3天，所以对我以“兄长”相称。但他不知道的是，我这个曾经的“麦霸”已经不会唱歌了。除非，还有“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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