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有这世上最好的婆婆

时事 2024-12-30 15:00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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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记者陈旭东摄）

我拥有这世上最好的婆婆

文｜肖红湘

“湘，你快来，妈妈不行了。”“湘，你快去医院……”2023年12月20日下午3点20分，相隔几秒的两个电话一个来自大姑子，一个来自公公，哭腔里伴随着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恐慌，我急匆匆赶到医院，婆婆已经盖上了白布，我脚一软，蹲在床边，摸着她的手，温暖如常，我号啕大哭……

这个世界上又一个疼爱我的人，永远地离开了，我甚至没来得及表达我对她的敬意和情感。回想三十来年的相处，历历在目，潸然泪下。

初识婆婆周健，浓密的自然卷短发，漂亮的五官，瘦小的身材，穿着精致。几乎无所不能，勤俭持家，精打细算，过日子一把好手。做得一手好菜，粉蒸肉、珍珠丸子、墨鱼炖肚，数不胜数，过年过节也不让到外面吃，以至于做媳妇多年，我都是饭来张口，享受妈妈的美味，自己至今厨艺不精。缝纫机伴随她直到82岁，带我一起逛布市，做衣服、床品、窗帘，缝缝补补，看到我买的餐桌沙发凳子，她会找来合适的布料，量好尺寸，配上好看的荷叶边套子。教我织毛衣，相互切磋，我给先生织毛衣当生日礼物，为赶进度她帮我织另一个衣袖，她当外婆了我帮她织外孙宝宝的小衣服。

婆婆毕业于衡阳医学院，一直在市药材公司工作，当财务科长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退休后还有企业邀请。公公是江西人，从湖南交通学院毕业分配来了湘潭，他们俩相恋结婚58年，恩爱如初，相濡以沫，形影不离，没见红过脸，吵过架，是我见过最幸福的一对老人。婆婆对公公十分依赖，是他手心里的宝。婆婆晚年身体差了很多，耳朵渐渐失聪，看病吃药的日子很多，公公百般呵护，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晚辈都很羡慕，自叹不如。他们对子女家教非常严格，也很民主。儿女毕业于北大、浙大，事业有成，各自安好。应该是榜样的作用吧，儿女都家庭幸福，孝顺长辈。公公婆婆从未处理过有关儿女婚姻事业教育等方面的家庭矛盾。他们在孩子们各自成家后选择了撒手不管，不过问、不干涉、不打扰。在有需要的时候像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在湖北工作的女儿女婿很忙，就把大外孙带到身边上学，从初二直到读完大学。小女儿呼唤就去北京带小外孙。孙子们大了，就过二人世界，研究养生和保健，锻炼身体，颐养晚年，自得其乐。和我们一起住的日子最多，那是我最幸福最难忘的岁月。

月子里，婆婆帮我做营养餐、搞卫生、带娃；儿子尿床到六岁，婆婆天天洗唰唰；冬天，我早上都会吃到婆婆做的热腾腾的驴胶甜酒蛋。照顾我们的起居，做我们坚强的后盾，让我们都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一直持续到儿子高中毕业，婆婆公公才卸下了担子安享晚年。而我，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家务，得以有时间去持续学习充电，努力提升自己，发展兴趣爱好。婆婆对公公说：肖宝从小没有妈妈，我要对她好。回想做媳妇28年，我得到的是浓浓的母爱。都说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理的关系，我是有多幸运遇到这个待我如己出的婆婆，弥补了我失幼丧母的缺失。感谢老天的恩赐！

婆婆一生节俭，在网上买的鞋子才70元，我看到有点生气，马上给她买了两双软底软面的时尚皮鞋，直到去世，还有一双她没舍得穿。而每到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过节日生日，婆婆都会发不菲的红包。我这个媳妇一年到头买买买，各种节日也要仪式感，她却从不指责我，懒惰也好、浪费也好、爱打扮也好，爱玩也罢，都不舍得批评我一句。作为这个家庭的另类，或者叫改善基因，她是怎么做到视而不见、忍住不说的呢？小资的我着实有点羞愧。

儿子上大学后，我和先生提议只要天气好，周末就带他们出去游玩，陪伴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我开着车带着他们两老周边几百公里自驾游时，她叹口气：要是波宝也能开车就能替下手，你就没那么辛苦了。碰到和先生偶尔闹点小矛盾，她也会坚决地站在我这边。

三年前，先生意外去世后，经历丧子之痛，婆婆痛不欲生，花白头发全白，苍老憔悴了许多。我不吃不喝，卧床不起，精神崩溃，她爬上楼在床边焦急地呼唤我，牵我下楼逼我上餐桌。我从她的眼里读到了怜惜和忧虑。每次去看她，她都会从冰箱里拿两瓶卡士酸奶递给我，他们羊奶牛奶纯奶酸奶都喝，因为我，冰箱里从此只有卡士。

遭受巨大打击的她虽意志坚强，身体却每况愈下，得了肺气肿综合征后，昏迷两次在医院ICU抢救，醒来时，女儿都不认识了，却认得我。发信息也是满屏的关心：“肖宝，你现在在哪里？这么晚了我挂念你。”“到了家吗，肖宝？”“嘟嘟，有了自行车方便多了，不过到我们这里来路程太远加上天气又热骑着辛苦，一个人走也不安全，路程比较远还是打车好”。最后一条微信：“肖宝，谢谢你的心意，你平时对我们很照顾，吃的用的都是你自己或叫予子送给我们，我们很感激。”婆婆曾经评价我：你一辈子也不会抑郁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我会经历人生至暗时刻。心理学教授说，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是最能感受别人感受的人，我们是身处不幸中却最幸福的人。

去年夏天，婆婆提出去长沙妹妹家里住两天，我正好要去开会，就把他们捎去。吃饭时姨妈悄悄对我说：“你爸妈进门就对我们说，媳妇多么多么好，一直夸你。”婆婆的葬礼上，姨妈感慨：你婆婆一辈子没说过你一个不好的字；舅妈说：婆媳关系难相处，做媳妇难，做婆婆更难，你能得到你公公婆婆的肯定真是不容易。

我的父母去世得早，公公婆婆在我的心里就是父母，关心照顾好他们这份执念融进了我的血液。我觉察他俩的需要，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他们。多次请来外地名医给他俩看病，几十年咳嗽的老毛病冬天也没犯了，血糖很快降下来了。我的手机里存着公公婆婆500张照片，那是陪伴的见证，也是幸福的记忆，现在翻看的我亦是泪流满面。本想着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给两老拍套艺术照，定金都交了，没想到成了遗憾，全家福也成了奢望。

婆婆去世后，我很平静，偶尔会在梦里见到她。有天晚上，我梦见昏暗的灯光下，她步履蹒跚往前走，我跟在后面，一不小心在要摔跤的瞬间，我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她，她回过头对我说：“小宝，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泪如雨下，醒来枕头湿了。

妈妈，您用半生的智慧教会了我什么是无私，什么是理解，什么是包容，什么时候示弱，什么时候放手，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爱。“不痴不聋，不作家翁”，“不是亲生，超越亲生”，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怎样当个好妈妈好婆婆好长辈。大姑子说您前年还严厉批评过她，我好想再听到您的声音，哪怕是批评也好。

将来我也要做婆婆，您是无法超越的存在，但是我会努力。这就是家族的传承的吧，我们会延续您的家教家风。

写到文章的结尾：我突然意识到，您给予的接纳和支持，您传递的温情和厚爱，让我在这个家庭里可以做真实和自由的自己。

今天是婆婆去世一周年，小姑子从北京回来，外孙从美国回来，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用最简单的方式怀念您，送上您最爱的鲜花，我也用文字将您珍藏。您在与不在，爱都在，岁月静好，阳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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