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mes Ensor,Self-portrait with Masks,1899年
你化妆吗?
是想遮掩瑕疵,还是想展现个性?化妆除了美丽,还有什么意义?
比利时时尚之都安特卫普的时尚博物馆MoMu正在举办一场名为《化妆舞会、化妆与恩索尔》的展览,或许能让你对化妆这件日常小事有全新的思考。
此次展览将美容行业与恩索尔作品中突出的面具主题相结合,BAZAAR ART时尚芭莎艺术特邀撰稿人Peifen Sung,在9月来到了位于比利时的MoMu安特卫普时尚博物馆,深入探索化妆与艺术、身份、自我表达的深刻联结。
作者
宋佩芬 Peifen Sung
长年定居欧洲,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为FT中文网、时尚芭莎、国家地理、腾讯文化、GQ等中文媒体撰写文化及文化旅游特写。她涉及广泛,足迹遍布,有时候连当地人都进不了的地方,她也有办法通行!她擅长获取第一手资料,采访到最热门的人物,从亲身体验的角度,深入浅出地为读者做动人的报道。
MoMu拥有全球最大的当代比利时时装收藏,并以其沉浸式的时装展览而闻名。除了展示其丰富馆藏,MoMu更以其概念驱动的主题特展而备受瞩目,这些展览拓展了「时尚」的定义,超越传统时尚史的框架。
今年适逢比利时最著名的画家之一詹姆斯·恩索尔逝世75周年。恩索尔虽出生于奥斯坦德,但安特卫普皇家美术博物馆(KMSKA)拥有全球最大的恩索尔作品收藏。
为纪念这位艺术大师,MoMu馆长Kaat Debo提议安特卫普市内的博物馆举办联展,探索恩索尔的作品及其在当代社会的共鸣。
MoMu于2002年迁至现址,并于2018年暂时闭馆进行翻新,增设了咖啡厅,扩建了原为商店的藏品展示区,并改造了储藏室、展览空间等设施。2021年,MoMu以崭新面貌重新开放,馆藏涵盖18世纪至今的时尚珍品。历史藏品以19世纪为主,另有少量18世纪藏品。当代藏品则聚焦比利时时装设计,同时也囊括国际设计师的作品。
MoMu安特卫普时尚博物馆
©MoMu Antwerp,摄影:Matthias De Boeck
MoMu亦继承了原服装和纺织品博物馆的精美纺织品和花边收藏,包括织布机、缝纫机等纺织生产工具。此外,馆内还拥有丰富的图书馆、档案和数字资源。一小部分藏品存放于馆内,但80%的藏品则保存在安特卫普郊区的外部设施中。
在MoMu,安特卫普皇家美术学院时装系的学生们占据着建筑的顶层,象征着在传统与历史的基石上,人才的蓬勃发展。博物馆的藏品、图书馆,以及佛兰德斯DC(佛兰德斯政府资助的创意产业支持组织,尤其关注时尚产业)共同构成了这一坚实基础。
馆长Kaat Debo在采访中告诉BAZAAR ART时尚芭莎艺术,庆祝恩索尔逝世75周年的活动最初构想源于MoMu。在此之前,MoMu曾与KMSKA合作举办过另一位比利时印象派画家里克·沃特斯(Rik Wouters)的展览,将他的艺术与崇尚“返璞归真”美学的时装设计师联系在一起,大获好评。
这次成功的经历激发了她的灵感,于是她萌生了围绕另一位著名艺术家举办时尚主题展览的想法。
James Ensor, Het burgersalon,MoMu X KMSKA
四年前,Debo再次联系KMSKA,提议举办一个关于恩索尔的展览。当被问及作为时尚博物馆将如何切入时,她自信地回答:“化妆和面具的概念。”KMSKA起初对此提案抱持审慎态度,然而在深入了解后,他们也为这个合作的独特性所折服。
随之,MoMu更进一步提议,将摄影博物馆FoMu与安特卫普著名印刷业者克里斯托费尔·普朗坦(Christoffel Plantijn)和杨·莫雷图斯(Jan Moretus)的Plantin-Moretus博物馆纳入合作范畴,期盼应用艺术与纯艺术能在此激荡出精彩的对话。
上:Cindy Sherman,Untitled #462,2007/2008
彩色印刷 ©Cindy Sherman
下:Cindy Sherman,Untitled Film Still #17
1978年明胶银版印刷 ©Cindy Sherman
由艺术家和 Hauser & Wirth 提供,FoMu
Death Chasing the Flock of Mortals,Museum Plantin-Moretus
Cindy Sherman的加入,无疑为“恩索尔计划”注入了一股强大的能量。她对化妆与面具的深刻探索,将为展览的核心议题“伪装”带来更丰富的层次与启发。
Sherman擅长透过镜头,以自己为主角,演绎出各种社会角色与身份,挑战观者对真实与表象的认知。她的作品将与其他展品相互辉映,共同呈现一场关于身份认同、社会建构与自我表达的深刻对话。
左:Cindy Sherman《 Untitled #359》
右:Cindy Sherman《 Untitled #360》
2000年©Cindy Sherman,由艺术家和 Hauser & Wirth 提供
她在摄影博物馆FoMu的展览“Anti-Fashion”,深入探讨了她对时尚的迷恋,以及在独立创作与时尚产业委托作品之间的关联,为观众提供一个独特的视角,去理解时尚如何在塑造和反映我们的身份认同方面发挥作用。
Cindy Sherman《Untitled #298》
1994年为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1994-1995秋冬系列创作
这四家博物馆以各自独特的视角开展合作,全面探讨了恩索尔的作品及其持久的现实意义。展览着重强调了恩索尔作品中那些永恒的主题,如何与当代艺术家、时尚设计师如Martin Margiela、Walter Van Beirendonck,甚至摄影艺术家Cindy Sherman产生共鸣。
这些主题深具人性,跨越时空限制,触及人类共同的情感与经验,从而弥合了历史与当代艺术之间的鸿沟,让观众在欣赏恩索尔作品的同时,也能与当代的创作产生联结,进一步体会艺术的永恒价值。
这使得安特卫普成为今年秋天最令人兴奋和引人入胜的文化旅游目的地之一。
Martin Margiela 和 Inge Grognard 在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2024
©MoMu Antwerp,摄影: Stany Dederen
恩索尔经常借助面具揭示创作对象的真实本质,无情地揭露中产阶层的虚伪。这种对社会的批判性观察在当代艺术家、设计师和化妆师的作品中依然可见。他们在赞美创造力的同时,也对自身所处的行业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这使得恩索尔的作品成为本次展览的理想框架,激励我们对自身和周遭世界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James Ensor,Self-portrait with Masks,1899年
MoMu始终致力于探索新颖且引人入胜的策展方式,透过突破界限、挑战传统来启发观众。
《化妆舞会、化妆与恩索尔》便是这种探索的成果,它将美容行业与恩索尔作品中突出的面具主题相结合,将充满活力的化妆世界引入博物馆的庄严氛围中。
Harley Weir for Beauty Papers, 2022.
化妆师:Ana Takahashi 发型师:Shiori Takahashi
在《化妆舞会、化妆与恩索尔》中,MoMu深入探讨恩索尔关于伪装、(虚假的)媚态、诱惑、欺骗、虚假和短暂等观念,如何在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依然与当代观众产生共鸣。这些主题触及了普遍的人性,从对衰老的恐惧到对无法企及的美的追求。
Kees van Dongen, The Rimmel, c. 1920
James Ensor,La gamme d'amour,1921年
恩索尔作品中那些模棱两可的面具人物,可以被解读为对当时资产阶级虚伪的尖锐控诉。这些人物揭示了不安全感,以及同时代人的机会主义和日益增长的消费主义。
即使在今天,化妆品依然承载着非常暧昧的叙事。它们是人类焦虑地隐藏自己的短暂和不安全感的面具,但同时也是自我表达和艺术创造力的无尽源泉。面具在人们心目中的反差之大令人着迷。恩索尔对面具的使用从不遮遮掩掩;相反,面具揭示了画中人物的真实面目,他们的个性和情感一览无余。
这与人们通常认为化妆是一种面具,是用来隐藏真实自我的东西形成了鲜明对比。
左:James Ensor,Scandalized masks,1883年
右:James Ensor, Skeletons Warming Themselves,1889年
MoMu的目标是挑战这种观念,承认化妆有时可以用来掩盖瑕疵或打造理想的妆容,但也可以成为自我表达的有力工具,就像恩索尔的面具一样。
当然,化妆的主题非常广泛,化妆,不仅是美丽的伪装,更是自我表达的艺术。MoMu透过恩索尔的作品,深入探索化妆与艺术、身份、自我表达的深刻联结。
Elisa De Wyngaert、Romy Cockx和Janice Li三位策展人,分别负责当代艺术、恩索尔作品和化妆史的部分,共同呈现这场视觉与思想的盛宴。
左:Peter Philips 为 Alexander McQueen 2009-2010 秋冬系列设计的彩妆 ©摄影:Robert Fairer
右:Tschabalala Self,Black Face Brown with Blue Hoops,2020年 ©Tschabalala Self 摄影: Lance Brewer
展览超越了化妆品行业的范畴,从恩索尔的画作出发,探讨更广泛的主题:我们为何戴面具?我们如何应对审美标准的变迁?我们为何惧怕衰老?
这些问题,在化妆、时尚和当代艺术的交织中,引发观众对化妆意义的深思。
James Ensor,Masks Confronting Death,1888年
展览挑战了化妆的传统定义,揭示其作为自我表达、挑战传统、拥抱多元的力量。它不再只是掩饰或追求美的工具,更是揭示身份、表达性别、赞美自由、唤起快乐的媒介。
MoMu向时尚界的幕后英雄——化妆师、发型师致敬。展览深入探讨他们在时尚创作中的重要角色,彰显时尚的协作本质。化妆与发型艺术的创造力,在设计师与创意人士的紧密合作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共同成就了T台上令人惊艳的时尚瞬间。
James Ensor,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2024 年
©MoMu Antwerp 摄影:Stany Dederen
除了技术层面,展览还探讨这些艺术家对美、美之理想以及衰老等概念的看法。
倾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他们对这些复杂且往往主观的话题的独到见解。邀请参观者一起探索面具、身份和自我表达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挑战传统的美丽观念,拥抱化妆的变革力量。
左:Thomas de Kluyver,Harley Weir《All I Want to Be》
涉谷,2019 年 ©拍摄:Harley Weir 模特:Marimo
右:Issy Wood《自画像 32》2022年
©Issy Wood 2023 由艺术家提供 拍摄:Damian Griffiths
展览以恩索尔的两幅早期作品「面具剧场」(Theatre of Masks,1889)和「骷髅争夺吊人尸体」(Skeletons Fighting over the Body of a Hanged Man,1891)拉开序幕,这两幅以舞台为背景的画作,呼应了恩索尔对面具和身份的探索,引领观众进入时尚的后台,并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戴面具?”
上:James Ensor,《骷髅画家Skeleton Painter》,1896年 ©MoMu Antwerp
下:James Ensor在他的工作室,1896-1897年 ©MoMu Antwerp
James Ensor,《骷髅争夺吊人尸体Skeletons Fighting over the Body of a Hanged Man》,1891年 ©MoMu Antwerp
“化妆”一词本身就带有矫揉造作和欺骗的含义,策展人Janice Li巧妙地将当前美容趋势与历史背景相结合。
她以17世纪的美容贴片“Mouches”为例,这些贴片最初用于遮盖疾病疤痕,却演变为精英阶层的时尚宣言,凸显了美丽标准的变迁。这种历史与现代的对比,在当今青少年使用的痘痘贴上再次体现。这些痘痘贴不再是为了掩盖瑕疵,而是转变为一种对瑕疵的坦然接受甚至是一种时尚宣言。
通过这些精心设计的展区和展品,Janice Li鼓励观众反思我们对美的追求和焦虑,以及这些观念在历史长河中的演变。
比利时设计师Martin Margiela和化妆师Inge Grognard的合作,是时尚界一段传奇佳话。他们年少相识,一同追逐梦想,在时尚与美容领域各自绽放。这份深厚的友谊,也为他们的事业带来紧密的联结与独特的火花。
本次展览特别呈现了他们从1988年到2008年间为Maison Martin Margiela设计的一系列化妆造型。他们共同打造出一种独特的美学,挑战了当时盛行的华丽风格。他们崇尚原始、朴素的美感,选择真实的女性,不刻意修饰她们的头发,展现出独特的个性。
左:Inge Grognard 为 Maison Martin Margiela 设计的 1989-1990 年秋冬彩妆
右:Inge Grognard为1996-1997AW Maison Martin Margiela时装发布会化妆
©摄影:Ronald Stoops
他们为本次展览携手创作了一个全新装置,将Margiela在iPad上绘制的标志性造型与Grognard对所用化妆产品的注释结合在一起。这个作品不仅展示了他们合作的默契与创意,更引发了一场关于化妆艺术演变的对话,凸显了化妆师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依然能迸发出惊人的创造力。
Eamonn Freel 和 Lynski 与 Beauty Papers 合作
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
2024年 ©MoMu Antwerp 拍摄:Stany Dederen
Grognard从不选择全面遮盖的妆容,她更喜欢利用自然的皮肤,尝试使用贴纸或其他材料进行“印记”等技术。她甚至还以皱纹为主题进行创作,展现皱纹的美丽,而不是掩盖它们。
Inge Grognard,由 Casper Sejersen 拍摄并执导,2024年,由 MoMu安特卫普时尚博物馆委托制作的电影,由 Beauty Papers 担任艺术指导
Inge Grognard x Casper Sejersen,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2024 年
© MoMu Antwerp,摄影:Stany Dederen
这种“不化妆”的妆容概念,在当时可谓相当激进,它崇尚自然美,打破了传统时装表演的期望。Grognard的创新方法挑战了化妆的传统角色,强调了皮肤本身的内在美。
上:Inge Grognard 的第一本灵感集 ©摄影:Stany Dederen
下:Inge Grognard 与 Ronald Stoops 合作,《V杂志》,2001年 ©拍摄:Ronald Stoops
展览不仅突出了Grognard的「不化妆」妆容概念,还纳入了安特卫普六君子另一位成员Walter Van Beirendonck的面具神话。Van Beirendonck一直对面具的神秘特质深深着迷。面具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更蕴含着转变、超越和交流的潜力。他从不同文化中汲取灵感,探索面具在实现这些目标方面的作用。
Van Beirendonck的作品通常带有鲜明的政治性,他利用版画和面具来传达强有力的信息。他收藏了种类繁多的面具,并以一丝不苟的态度在模特脸上绘制图案,这些都彰显了面具在他作品中的重要性。即使在不化妆的情况下,他的模特也经常会戴上面具,使脸部与服装完美融合,形成独特的视觉效果。
Walter Van Beirendonck在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
2024年 ©MoMu Antwerp,摄影:Stany Dederen
Van Beirendonck为这次展览特别提供了一幅引人注目的面具花束图,强调了面具和化妆的表现力,同时也展现了他对这一主题的不断探索。这些面具证明了Van Beirendonck对面具的持久迷恋,以及面具所能带来的变化和力量。
Walter Van Beirendonck,2023-2024 秋冬系列
MoMu Antwerp收藏,摄影: Stany Dederen ©MoMu Antwerp
化妆大师Pat McGrath,以其与John Galliano的长期合作闻名于世,尤其是在Maison Margiela 2024春夏Artisanal时装秀上,她所打造的「琉璃娃娃」妆容,更是一举成为经典。
Pat McGrath 为 Maison Margiela Artisanal 2024 春夏系列设计彩妆 ©MoMu Antwerp
McGrath团队耗费三年研发出的超亮泽瓷器肌肤,由八层不同的肌肤层组成,却依然保有惊人的灵活性,令人叹为观止。这一迷人妆容迅速席卷McGrath的线上社群,被无数粉丝争相模仿与分享。
“琉璃娃娃”复杂的上妆过程,需要在每一层之间进行细致的烘干,在社交媒体上掀起热潮,尤其在McGrath的年轻粉丝群体中引发强烈共鸣。他们纷纷重塑这一妆容,将这股潮流推向全球,甚至一度掩盖了时装本身的光芒。
然而,当模特们撕下面具、露出“真实肌肤”的瞬间,却也提醒着人们,即便是如瓷器般完美的肌肤,终究只是妆容的幻象。
这个展区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一个曾经在John Galliano的时装秀上出现过的玩偶,这个名叫罗莎莉(Rosalie)的娃娃,自从第一次出现在Galliano 2007-2008秋冬秀场后,就一直住在Julien d'Ys位于巴黎的工作室里。
Julien d'Ys 在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
2024年 ©MoMu Antwerp,摄影:Stany Dederen
Julien d'Ys是时尚界的传奇人物,尽管他并不为大众所熟知,他曾与Comme des Garçons、Carine Roitfeld、Azzedine Alaïa和Issey Miyake等著名设计师合作,甚至为大都会博物馆的展览制作假发。
d'Ys希望用假发来“平衡轮廓”,但他的作品超越了单纯的配饰,本身就是一件雕塑艺术品。
为了向他们之间的友谊和长期的艺术合作致敬,特别是为了这次展览,邀请Galliano 为Rosalie进行高级定制服试身,为她穿上最近的Maison Margiela Artisanal系列的造型。她的妆容与抱着她的模特如出一辙,仿佛是秀场的延伸。
Julien d'Ys 在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
2024年 ©MoMu Antwerp,摄影:Stany Dederen
展览的第二部分“远大前程”探讨了历史上人们对化妆观念的转变。
18世纪崇尚显眼的人工化妆,但19世纪却发生了鲜明的逆转,化妆品成为体面女性的禁忌。到1880年,社会态度开始软化,但化妆仍然是一个微妙的话题,人们期望它含蓄而谨慎。
直到1917年,随着美宝莲第一支睫毛膏的推出,彩妆才真正成为主流商业产品。这个章节让人思考化妆、社会期望和历史上女性角色演变之间的复杂关系。
恩索尔的艺术之旅反映了这一社会转型,他见证了化妆的诱惑和耻辱。他观察到女性在不断演变的角色中穿梭,挑战传统期望,拥抱新发现的自由。
James Ensor, Fashionable Women, 1928
策展人之一的Romy研究发现了一个引人入胜的细节:恩索尔在两幅肖像画中描绘了他的妹妹涂口红的场景,当时,“胭脂”更常用于脸颊而非嘴唇。这种艺术选择或许是出于美学的考虑,但也表明恩索尔愿意挑战规范、捕捉变革的精神。
有趣的是,恩索尔在肖像画中对化妆的描绘与人们的期望大相径庭。
例如,他对一位密友的描绘。尽管有证据表明她在现实生活中化了更浓的妆,但恩索尔在她的画中却做了细微的修饰——强调了眉毛,涂了一点胭脂。这种恭敬的、近乎中产阶层的描绘与背景中面具上夸张的妆容形成鲜明对比,暗示了对社会期望与个人表达的评论。
左:James Ensor, Portrait of Augusta Boogaerts seated (La Sirène), c. 1930.
右:James Ensor, Portrait of Alexandra Daveluy, 1927.
爱尔兰艺术家Genieve Figgis,虽然风格迥异,却在精神上与比利时表现主义大师恩索尔有着惊人的共鸣。她的艺术洋溢着嬉戏和欢乐的精神,但同时也带着一丝怪诞,让人想起恩索尔的作品。
左:Genieve Figgis,Fashion shoot,2021
拍摄: Dan Bradica ©艺术家和Almine Rech提供
右:Genieve Figgis,Moschino Dress,2019
Figgis近40岁才踏入正规艺术教育,这为她本已引人入胜的故事增添了一层神秘色彩。她在网上分享作品,意外获得一位著名艺术收藏家的青睐,从此开启了艺术生涯。
Genieve Figgis,Royal Friends,2014
Figgis从17-18世纪的化妆美学中汲取灵感,那时化妆品成分粗糙,容易开裂或融化。
对这一历史美学的刻意描绘,为她的作品增添了独特的深度。她选择丙烯颜料,因为这种颜料易于在画布上留下纹理,让她能够刻意扭曲脸部和身体,将创作对象从传统审美标准和社会期望中解放出来。这些人物得以自由地呈现任何形状、颜色、服饰或妆容。
Genieve Figgis在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
2024年 ©MoMu Antwerp,摄影:Stany Dederen
时尚和美容领域正经历着历史性的变革,MoMu与英国知名美容文化杂志《BEAUTY PAPERS》合作,邀请以人工智能作品闻名的艺术家Eamon Freel,透过展览深入探讨这一主题。
摄影师Éamonn Freel与化妆师Lynski联手创作了一部引人深思的视频作品,探索人工智能如何塑造美丽的未来。他们设想了一个乌托邦式的未来,时尚周期极其短暂,潮流在转瞬之间诞生与消亡。
在这个令人不安的现实中,算法分析并主宰着我们的外貌,不断调整我们的脸庞以适应稍纵即逝的时尚。Freel从三张模特的静态照片出发,利用人工智能生成了一系列图像,描绘了妆容快速变化的半机械人。
这件作品有力地反映了这种无情的美容和时尚潮流所带来的潜在心理影响。
虽然滤镜和人工智能可以为实现这些外观提供快速解决方案,但Freel的作品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在这个不断加速的趋势循环中,我们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们是否会迷失在追求短暂潮流的过程中,失去真实的自我?
展览的最后一部分深入探讨了人类对青春永驻的渴望。
在欧洲文化中,特别是绘画领域,衰老的女性常与鲜花并置,象征着生育力,突显美丽与时间流逝之间的强烈对比。
这种青春与年龄的张力贯穿历史长河,影响着从肖像画到时装的方方面面。
James Ensor,La Paresse,1888-1889.
如今,化妆品和美容业日益将年轻人视为目标群体,加剧了人们对衰老的焦虑,催生了琳琅满目的抗衰老产品,从填充剂和注射剂到精心设计的美容仪式,不一而足。
让时间停止的愿望古已有之,只是技术日新月异。
然而,当代艺术家和化妆师正勇敢挑战这些陈规,他们用自己的经历来表达自我,颠覆人们的期望。 虽然无人能完全摆脱社会压力的影响,但这些艺术家正视衰老的恐惧,以独特的方式诠释美丽的真谛。
他们的作品提醒人们,美丽并非冻龄,而是接纳每个阶段的自己,让岁月在脸上留下智慧与从容的痕迹。
2003 年左右,造型师 David Vandewal 开始创作口袋书,里面收录了 Peter Philips 近期彩妆作品的拼贴画以及他的研究和灵感。左图:Alexander McQueen 2009-2010 秋冬系列,右图:Dries Van Noten 2008-2009 秋冬系列
设计师Christian Lacroix和发型艺术家Cyndia Harvey为展览特别联手打造的全新装置,以狄更斯《远大前程》中的悲剧人物哈维珊小姐为灵感,对这个经典形象进行了颠覆性的重新诠释。
在婚礼上被抛弃的哈维珊小姐,躲进了破败的豪宅,永远困于婚纱之中。她成为了恐惧衰老,尤其是女性恐惧衰老的凄美象征。
然而,展览中的装置却挑战了这种传统观念。
Cyndia Harvey&Christian Lacroix《哈维珊小姐》
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
2024年 ©MoMu Antwerp,摄影:Stany Dederen
Lacroix以婚纱礼服作为其时装秀的结尾,向哈维珊小姐致敬。Harvey则创作了一顶独特的假发,让人联想起曾经完美的婚礼发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已变得狂野、桀骜不驯、自由自在。这象征着随着年龄的增长,内心的火焰和力量也会随之迸发,蕴含着解放和自我接纳的强大信息。
同一个展厅中,恩索尔的两幅作品形成了有趣的对比。其中,《鼻子上翘的女人》(Woman with Upturned Nose,1879)描绘了一个青春健康的女孩,是恩索尔19岁时的作品。
这位脸颊微红的年轻女子,她自然的外貌和青春的气息符合当时的美学理想,倾向于真实,回避任何人工化的痕迹。而《戴面具的老妇人》(Old lady with masks,1889)则描绘了一位老妇人试图通过过时的时尚来留住青春。恩索尔在这位妆容华丽的女士周围涂上厚厚的颜料,戴上同样色彩缤纷的面具。
左:James Ensor《鼻子上翘的女人》1879年
右:James Ensor《戴面具的老妇人》1889 年,MSK Gent收藏 ©摄影:Hugo Maertens
从左至右:James Ensor《鼻子上翘的女人》《戴面具的老妇人》,Cindy Sherman《Untitled #359》《Untitled #360》
透过哈维珊小姐的全新演绎,以及恩索尔作品的对比,展览引导观众反思对衰老的恐惧,鼓励人们拥抱每个年龄阶段的美丽与力量。
Bruce Gilden,这位经验丰富的纽约街头摄影师,以其独特的近距离拍摄风格和毫不留情的闪光灯运用,捕捉到人们最真实、最原始的一面。他的作品让我们近距离接触他的拍摄对象,展示毛孔、皱纹和人类经历中所有未经过滤的细节。
透过历史与当代的对比,展览邀请观众深入思考我们与美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在这个节奏日益加快的世界中,潮流不断演变的本质。
当前的美容景观是积极和消极趋势的复杂组合。展览旨在呈现一种平衡的视角,既承认美容业的艺术表现力和创造力,也承认其问题较多的方面。展览邀请观众拥抱不完美的自由,更深入地了解自己,抵制外界理想的束缚。
左:James Ensor,La Gamme d’Amour in Masquerade,安特卫普MoMu时装博物馆“Masquerade, Make-up & Ensor”展览,2024 年 ©MoMu Antwerp,摄影:Stany Dederen
右:i-D 杂志社论,1996 年,模特:Kate Moss,化妆:Linda Cantello,发型:Julien d'Ys,©Paolo Roversi / Art+Commerce
近年来,MoMu越来越注重多学科展览,透过艺术、时尚和其他创意领域的融合来探索各种主题。馆长Debo认为,要深入研究人类的普遍经验,就必须采用多层面的方法。时尚与我们的社会和日常生活深深交织,因此,时尚与包括艺术在内的其他学科的联系也就顺理成章了。
MoMu已发展成为一个汇聚不同创意声音的平台,共同探索这些相互关联的叙事。在《化妆舞会、化妆与恩索尔》中,MoMu放大了某些观点,以鼓励人们对当前趋势的影响进行反思。馆长很骄傲地说,安特卫普和恩索尔一样,有点固执。
“我们不是巴黎,我们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安特卫普六君子做到了,我相信这就是安特卫普的优势:小而坚定。”
这句话不仅体现了MoMu的独特策展理念,也彰显了安特卫普这座城市的时尚精神:不盲从潮流,坚持自我。
正如“安特卫普六君子”以其独特的设计风格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MoMu也将继续以其独特的视角,为我们带来更多关于时尚与艺术的深刻思考。
图片来源:
安特卫普时尚博物馆 MoMu
安特卫普摄影博物馆 FOMU
普朗坦·莫雷图斯博物馆
安特卫普皇家美术馆
出品
芭莎文化艺术部
Green BAZAAR Lab
总编辑:沙小荔
出品人:董云燕|监制:徐宁
编辑:Guannan Liu|撰文:Peifen Sung
设计:张晓晨|助理编辑:肖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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