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年到了冬仨月,家里的土炕总是冰冰凉。冬天没有柴火不仅寒冷难忍,就连做饭也成了问题。
由于屋子里冰冷,到了冬天我们四个孩子手背上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冻疮破了裂开一个个血口子,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当时,母亲看见我们被冻得蜷缩在土炕上,硬是咬着牙把自己铺的褥子撤下来,做成一个棉门帘儿挂在屋门上,以抵挡凛冽的西北风。
可是到了早晨,屋里洗脸盆里的水还是结了一层冰碴。而母亲生我时落下的“老寒腿”,本来一到冬天就疼痛难忍,自从撤掉了土炕上薄褥子,就更加疼得不能走路。
屋里仅有的一个炉子里烧的煤球,还是家住北京城内的大伯母想尽办法接济我们的。
每年一到冬天,大伯母不仅从自家限量的购煤指标里节省出一些煤球,还要向好心的街坊四邻求助,以帮助我们熬过一个个北风呼啸的寒夜。
为了从城里把煤球运回家,父亲可是吃尽了苦头。白天要到生产队去劳动,晚饭后才能连夜到大伯家去驮煤球。
每次去运煤球都要到热心的邻居家借来一辆加重二八自行车,把两个荆条筐搭在自行车的后架上。
然后趁着朦胧的夜色,父亲要骑六十多里的缓上坡路,连夜赶到朝阳门外的大伯家。
在那里小睡几个钟头,第二天天还没亮又得往回赶,不能耽误白天的生产队出工。
有一回,父亲给我们讲起了他在回来路上遇到的“惊险”。
那是一个下着小雪的清晨,父亲用自行车载着两筐沉甸甸的煤球,骑在被冰雪覆盖的柏油路上。
由于自行车前轻后重,需要使劲地按住车把,小心翼翼地往前蹬。
到了城外就没有了路灯,遇到两辆汽车会车时,前面的大卡车突然用大灯晃了一下,“呼”的一声就过去了。
瞬时父亲眼前一片漆黑,他赶忙跳下车靠边站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前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很深的大沟。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他根本不可能把自行车从沟底推上来,再说筐里的煤球也全都得变成煤渣了。
父亲说当时他就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可嘴里的哈气却使眉毛上都结了霜,我们听了都很为他担心。
从那以后,我只要看到冰雪的路面上,自行车碾轧过的车痕,就会想起父亲在雪夜里佝偻着后背,艰难地蹬着自行车驮着煤球的身影。
为了不让我们忍饥受冻,父辈们当初是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啊!
如今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冷暖问题了,但是手背上留下的冻疮疤痕,却让我们忘不了对寒冷的记忆。
我也从心底里感受到:只有挨过饿的人才会更懂得粮食金贵,只有受过冻的人也才更能体会到温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