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鄂尔多斯山羊
赵紫阳、李鹏和鄂尔多斯煤田开发、以及准旗碗砣儿的故事......
鄂尔多斯煤炭产业是鄂尔多斯经济快速发展重要动力引擎,鄂尔多斯煤田开发史是鄂尔多斯经济发展史重要组成部分。
鄂尔多斯有今天的繁荣,要感谢一个人。这个人叫冯森龄。冯森龄曾任新华社陕西分社社长。
陕北自古有煤,其实是千百年来人们都知晓的旧闻。新中国成立后,国家曾进行过钻探、勘测,但由于当时发展工业要“以钢为纲”,神木、府谷煤因为不是炼钢用的焦煤,就被判定不能做工业用煤。于是,几十年来,陕北煤田便再没有引起国家的重视。
1984年8月,冯森龄去陕北采访,事前并无具体题目,主要是想看看陕北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经济建设和人民生活有什么变化。当冯森龄快到神木时,看见沿途拉煤的毛驴小板车,络绎不绝,拉的都是块煤。到了县城,大街小巷许多居民用煤块垒墙、修猪圈,摆小摊的用煤块砖支撑摆货物的板架。冯森龄好奇的问老乡,这里有煤窑?老乡说没有煤窑。冯森龄又问,没有煤窑,这些煤哪里来的?老乡说从山上捡的。冯森龄瞪大了眼睛,煤能捡来?老乡说,今天天黑了,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山上看。第二天,天刚亮,冯森龄在老乡带领下来到山上,看到半山腰全是露出的黑煤层,煤块随手可拾,根本不用开矿掘取。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告别老乡,立即沿窟野河逆流而上,沿路村庄、河滩,到处都可看见煤堆。在柠条塔,农民正在河滩开煤,煤层厚达七八米甚至十几米,有的房屋就修建在煤层上。沿途访问了许多老农,他们讲在洪水季节沿河两岸群众捞煤的情景。在许多村庄,看到农户门前屋后堆放着煤,大大小小的矿点堆放着煤,有些地方连院墙、猪圈、厕所也是用煤块垒的。64岁的冯森龄不停地走,不停地看,过了大柳塔,来到乌兰木伦,然后到了新街,再到霍洛镇(今伊金霍洛镇)参观了成吉思汗陵。十几天,冯森龄感到自己在煤海里旅行,但陕北至鄂尔多斯煤田究竟有多少储量,没有准确的数字,只是感到煤多。
1984年10月18日,冯森龄返回榆林,他立即动笔,写下了那篇短讯《陕北有煤海》。随后,这篇不到1000字的稿件被《人民日报》等35家报刊电台广泛采用,并先后获得1984年新华社好新闻一等奖和全国好新闻一等奖。
1984年10月19日,这篇通讯就以内参的形式被送到时任国务院总理赵紫阳和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鹏办公桌上。这份内参立即引起国家领导人重视。当天,国务院批示,国家计委、煤炭部、国务院能源规划办等部门就神府煤田开发组织专题会议研究。
1984年10月,国家计委和能源办共同召集,在北京召开神木煤田开发利用座谈会。
1984年10月,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开发神府煤田。当时,受“有水快流”的思想影响,开发总指导方针是“国家修路,群众办矿”,即国家把铁路、公路修通,创造开矿的条件,民营经济自己建矿开采,国家再把煤收购、运输和销售出去。
据此,国家决定建设神木至包头铁路。
1984年10月中旬,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副书记千奋勇给伊克昭盟盟委打来电话,通知由一名盟级领导带队,去国家计委开会汇报煤炭的问题。1984年10月下旬,时任伊克昭盟盟委副书记院良臣带队赶赴北京汇报工作。
去了北京才得知,中央决定开发神府煤田,当时根本不知道鄂尔多斯有煤田,更没有开发鄂尔多斯煤田的意思。神府(神木和府谷,下同)煤田开发,要建设神木至包头铁路,将煤从神木运到包头,然后通过包头中转,运往全国需要煤的城市。但修神木至包头铁路,大部分路段在伊克昭盟境内。让伊克昭盟领导去,主要是负责协调地方铁路修建土地征用和地方关系协调。
伊克昭盟盟委一班人立即意识到,征地协调带动伊克昭盟经济发展有限,必须也开发煤田。当时,伊克昭盟煤炭开采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准格尔旗的薛家湾、达拉特旗的高头窑等。其他地方有没有煤,伊克昭盟领导也不清楚,更没有勘测数据。但有机会,就要争取。
伊克昭盟工作组立即到榆林工作组北京驻地取经学习,问榆林市怎么争取到国家开发神府煤田的?时任榆林市地区副专员吴秀峰介绍,榆林从1980年就开始做地质勘探工作,手中已有普查储量877亿吨,精详查储量100多亿吨。1982年榆林市就向中央写报告,建议开发神府煤田,陕西省和榆林市两级领导跑神府煤田开发已有3年,刘汉武(时任榆林地区工业局长)六进胡耀邦家,李焕政(时任榆林市地区专员)三请高扬文(时任煤炭工部部长)到榆林的感人事迹。再他们此次赴京前,时任陕西省省委书记马文瑞给国务院领导写了亲笔信。另外,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李智盛,国务院能源规划办公室主任郭洪涛、副主任解红胜等一些在中央工作的陕北籍老同志也做了不少工作。1984年,国务院领导在榆林市的报告上批示同意开发神府煤田。
听了榆林工作组介绍,伊克昭盟工作组立即意识到,神府煤田开发可以说水到渠成了。伊克昭盟工作组将情况汇报回伊克盟盟委,伊克昭盟和内蒙古自治区决定,抓住神府煤田开发的契机,将东胜煤田开发也提请国务院批准,争取神府煤田和东胜煤田一块开发。
第二天,伊克昭盟工作组找到时任国家计委重点项目二局局长江罗维,希望国家在开发神府煤田同时一块开发东胜煤田。江罗维说,伊克昭盟有煤吗?工作组回答,伊克昭盟与榆林两地不仅交界相连,而且犬牙交错,而且石圪台、乌兰木伦同一地名煤都能看得见,他们有煤,我们肯定也有煤。江罗维说,就算有煤,储量有多少?煤质怎么样?你们连一张纸材料也没有,我们怎么给国务院报告?工作组说,我们回去找材料,立马给你送过来。
回到宾馆后,找准确的资料根本不可能了。因为当时内蒙古自治区还没有把开发提上议事日程,连地质勘探工作也很少进行。工作组决定自己搞一份资料出来。在去北京前,工作组煤炭局的同志正好带来一份12个钻孔资料,但11个在东胜以北,只能说具有参考价值。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几个人找来一张伊克昭盟地图,在上面先定点,后连线,南界以准格尔旗羊市塔、伊金霍洛旗新庙、补连塔与神木边界为点,北以达拉特旗高头窑、罕台煤矿和敖包梁的露头煤为点,东以准格尔旗铧尖、四道柳、川掌露头煤为点,西以伊金霍洛旗阿镇和东胜市区以东设点,然后用一把三角尺点与点连线量出总面积,乘以厚度(12个钻孔的平均厚度),得出900多亿吨(后精确测量,东胜煤田探明储量727亿吨)。
江罗维见到了这份手写的材料(来不及油印),难为情地说:“你们汇报的储量不能作为建矿依据,不过看来你们那里肯定有煤,关键看是不是精煤。”接下来的几天围绕东胜煤田储量到底有多少、是不是精煤、赋存条件如何等,反复询问,反复解答。当时江罗维同志在北京莲花池有一临时办公室,没有工作人员。伊克昭盟工作组天天去汇报情况,顺便帮江罗维做一些辅助工作,打扫卫生,迎来送往。
伊克昭盟工作组这种“死缠烂打”的工作方法,现在看来都很有意思。比如是不是精煤?工作组没有化验资料,但紧紧抓住神府煤田是精煤,东胜煤田也是精煤论断。听得,这些领导哭笑不得。过了几天,江罗维同志向国家计委领导汇报后告知:“伊克昭盟的热情很可贵,就和榆林地区一起先做做工作看吧。”就这样,东胜煤田开发搭上了神府煤田开发的快车。今天的神华集团神东煤炭有限公司就是神府煤田和东胜煤田各取一个字组成。
东胜煤田立项的消息立即传回鄂尔多斯高原,但那时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项目会影响到鄂尔多斯今天经济格局,会给我们每个鄂尔多斯人带来福报。
接下来几次会议是讨论在铁路未建成之前,怎么样把神府煤田的煤运到包头,然后通过火车转运出去。这就是包府公路作为铁路建成之前的运煤主力线开建、运营。会议同时确定,1985年,神府地区计划运出30万吨落地煤到包头,其中榆林地区23万吨指标,伊克昭盟7万吨指标。
1984年11月中旬,国家计委下达了1984年神府煤田开发投资计划,拨给榆林400万元,伊克昭盟400万元。要求在1985年3月,必须将第一车煤运出去。
伊克昭盟盟委、行政公署全力支持鄂尔多斯煤田的开发。要在包头转运煤炭,必须建煤炭集装站,集装站到包头火车站要修铁路专线,如果购地开工建设,1985年3月前很难完成。伊克昭盟决定,将伊克昭盟物资局在包头转运站货场的场地,切出100亩给中国华能精煤公司筹备处,随即开始建站,建装卸工宿舍,连同铁路专线,于1985年3月初建成。
包(头)府(谷)运煤专线开工,当时虽是冬天,但伊克昭盟盟委、行政公署决定,排除万难,完成任务,采取冻土爆破,集中人力抢修。1985年3月,达到简易通车。3月5日,榆林、伊克昭盟组织社会车辆集中运煤,通过汽运到达包头后,再通过火车运往秦皇岛。3月8日,精煤专列第一次从包头开往秦皇岛码头,可谓神速。
神府煤田的信息大量报道后,第一位外国老板乘坐经邓小平亲自批准的私人飞机来到中国,他就是美国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长阿曼德·哈默博士。他来中国考察了神东煤田后,主动提出了要与中国签署合资开发中国煤田的协议。至此,神东煤田的大规模开发初见曙光。
1985年6月15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乘坐的专机降落在神木县。下午2点,胡耀邦一行在神木县政府会议室听取了神府煤田的开发汇报。胡耀邦指出,要把地下的黑色宝库挖出来,把地上的绿色宝库建起来。这个意见为神东煤田的开发和建设指明了方向。
为了落实总书记指示,时任国务院总理赵紫阳委派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鹏前去考察。当时李鹏副总理正在秦皇岛落实码头扩建问题,接到指示后,便直接从秦皇岛赴神东煤田考察。1985年11月12日,时任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李智盛,时任煤炭工业部长于洪恩,时任陕西省副省长增慎达,时任国家计委燃动局长蒋兆祖等陪同李鹏副总理视察了神府煤田。李鹏实地视察了神木县柠条塔、活鸡兔、榆家梁矿、玻璃厂、府谷县瓦窑坡煤矿、天桥电站等,并听取了185队副总工程师王觉义关于神府田地质概况汇报;神府煤木煤田前期项目负责人张国健关于开发建设神府矿区初步设想的汇报等。李鹏挥笔题词:资源丰富、大有希望、实事求是、稳步前进。
1986年4月份,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时任国务院总理赵紫阳要大家讨论国家能源战略的长远规划和国家计委副主任黄毅诚写给李鹏副总理的《关于神府煤田开发建设的主要设想》的报告。赵紫阳说:“这篇报告我、万里、姚依林、田纪云等几位总理还有财政部长王丙乾、经委主任吕东等领导都圈阅过,都认为这建议很好。但是我觉得,还应该在神东,平塑二期,准格尔三大煤田之间比选一下,看看到底先开发那一块更合适。”
1986年5月21日晚,赵紫阳的专列一声长鸣驶出北京站,向山西急驰,赵紫阳百忙之中终于决定来神东煤田看看了。随同的有时任中央财经领导小组顾问高扬文,时任国家计委副主任黄毅诚,时任国家经委副主任赵维臣,时任国家体改委主任鲍彤,时任煤炭部副部长叶青,时任国务院能源办公室主任李智盛,时任华能精煤公司总经理梁正寓,时任铁道部运输局局长徐俊,时任水电部农水司司长丁泽民等十几人。5月22日在平朔考察后,赵紫阳得出的结论是:平朔二期花钱太多,一期做个榜样可以,学习人家的管理经验,但二期暂不考察。接下来,就看神东和准格尔之争了。
随后,赵紫阳一行到了府谷。5月23日晚,到了神木。当晚,赵紫阳在宾馆收看了中国女排对古巴女排的比赛。5月24日早上7时30分,在神木县政府会议室听取神府煤田汇报。听完汇报,赵紫阳并没有做出决定。5月25日,赵紫阳一行到薛家湾考察了准格尔煤田后,顺路视察内蒙古准格尔旗政府所在地——沙圪堵。
初夏的沙圪堵小镇风和日丽,暖阳宜人。赵紫阳一行轻松随意地在街道上走着,时不时地进商店看看,一路谈笑风生。说着话,他们来到马路边上一溜风味小吃摊点上,摊主热情地请赵紫阳吃荞面碗砣儿,盛在碗里的碗砣儿,白嫩极了,宛若凝乳,白玉般地晶莹剔透,调味汤更是浓香四溢,钻到鼻孔里引得人直想流口水。看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赵紫阳竟然像个孩子似的站着不走了,一眼盯着碗砣看。摊主看到这情景,立即麻利地打了一碗,递到赵紫阳手中。赵紫阳吃了一碗,大加赞赏:“好吃,真好吃,你们也每人来一碗吧。”他的话引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至今,准旗那些卖碗砣儿的,叫卖时有时还要加一句,上好的碗砣,赵紫阳吃了都说好。
5月26日,从准格尔旗到呼和浩特市的汽车上,在听取内蒙古自治区负责同志汇报时,赵紫阳竟然同意准格尔先上年产3000万吨的生产规模。
等到了呼和浩特市下车时候,时任国务院能源办公室主任李智盛和赵紫阳开玩笑说:“总理,是沙圪堵碗砣儿把你给感动了吧?”听了这话,赵紫阳笑起来,指指李智盛说:“我没说神府煤田不开发呀,准格尔煤田走集通线,不与神府争运力,神府、准格尔两大煤田就可同时开发。这回你们满意了吧。”内蒙古和陕西领导都高兴的笑了起来。
1986年8月,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在北京成立,国务院决定肖寒出任华能精煤董事长。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鹏找肖寒谈话时说,精煤公司要集资贷款,要做荣毅仁(中国信托公司董事长),不做于洪恩(煤炭工业部部长),不建矿不管矿,只负责按合同收购(煤炭)、运输、销售。董事会只管协调运销的分配。从此,榆林和鄂尔多斯煤田开发的号角正式吹响。
1986年8月1日,包(头)神(木)铁路开工建设。
神木、府谷、东胜等的煤在包头转运时,遇到很大的阻力。原因是过去京包线运的煤主要是乌达、海勃湾的煤,也就是乌海市产的煤,现在突然增加了这么大运力,京包线根本承受不了。乌海市数次报告,煤运不出去,发不了工资,工人闹事。有人说,内蒙古自治区自己的煤都运不出去,还帮着陕西省运煤?在这种情况下,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和呼和浩特铁路局数次宣布停运神东煤。在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协调下,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专门为此召开了几方参加的会议。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刘作会讲话指示,开发神府东胜煤田是国家的重大战略决策,不能只考虑内蒙古利益,从内蒙古角度也应该支持东胜煤田的开发。就这样,一次次停运,又一次次恢复运营。
落地煤很快就运光了,从1986年开始,为了保证运销的煤源,鄂尔多斯开始大办小煤矿,可以说是遍地开花,农民办矿风起云涌。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贷款795万元给伊克昭盟,希望加快伊克昭盟乡镇煤矿建设,新建、改造16个乡镇煤矿,形成了93万吨的生产能力。为把各地的小窑煤运出去,组织地方群众修建了多条公路,主要有碌碡墕到沙沙圪台、川掌到东胜、黄天棉图和炭窑渠到碌碡墕等地的公路。
在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组织运销前,鄂尔多斯煤田南部的小窑煤,每吨煤6元无人问津,1985年运销开始,每吨煤12元,1986年提为13元。
1989年10月9日,包神铁路建成通车。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亲自为典礼剪彩。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李铁映,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时任能源部部长黄毅诚,时任铁道部部长李森茂,时任国家体改委副主任贺光辉,时任中国统配煤矿经销公司总经理于洪恩,时任国务院压油办公室主任王傅剑,时任陕西省省委书记张勃兴和省长侯宗宾,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王群和自治区主席布赫,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董事长肖寒和总经理梁正言,榆林市、伊克昭盟主要领导全部参加,可见中央和地方各级领导对这条铁路和鄂尔多斯煤田开发何等关心与重视。包神铁路全长192公里,共设19个车站。
1990年以后,国家要煤,但国家财力不足,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建设一个特大型矿区。民间资金有限,小矿成群,年产量都是几万吨,10万吨的都很少。小矿办了几年,大体上搞到1990年,群众也没钱投资了。原来的设想是“小矿保大电”,电场是现代化的,但农民用驴车送煤,后来发现小矿保不住大电。1991年华能精煤公司决定办大矿,建立神东特大型现代化煤炭基地。大柳塔矿是第一个大矿,设计年生产60万吨,但未被批准。最后分成两个30万吨一、二期工程获批。
当时,国家虽然批准东胜煤田与神府煤田同时开发,但不论规划、计划、投资规模,安排给榆林市的远大于伊克昭盟。比如,建大矿时,总计划建1000万吨煤矿,但批给榆林市辖区的建大柳塔煤矿(年产600万吨)、石圪台煤矿(年产30万吨)、瓷窑湾煤矿(年产30万吨),共计660万吨。而批给伊克昭盟辖区的建马家塔煤矿(年产60万吨)、补连塔煤矿(年产60万吨),共120万吨。伊克昭盟获得的计划仅是榆林的1/5。内蒙古自治区领导和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领导开玩笑说,榆林和伊克昭盟都是华能的两条腿,但两条腿不一般粗。
不甘心落后的鄂尔多斯人,决定实行改革引资的办法。
建上湾煤矿。巴彦淖尔盟营盘湾煤矿停产多年,置换来旧设备折价800万元,作为伊克昭盟股本,与华能精煤公司合资开发60万吨的上湾煤矿。
建武家塔露天煤矿。伊克昭盟请时任内蒙古自治区财政厅长李新泉同志察看武家塔井田,李新泉说该井田煤层厚,煤质好,适宜露采,容易见效,同意借给伊克昭盟300万元。伊克昭盟用这300万元与华能精煤公司合资建成年产60万吨的武家塔露天煤矿。
建乌兰木伦煤矿。华能精煤公司提出,可以与地方合资办矿,榆林市、伊克昭盟各上一个年产30吨矿井,吨煤投40元,华能投资20元,其他20元由地方投资。榆林市认为不可行没有上,当时伊克昭盟吨煤投资20元也没有钱解决。伊克昭盟盟委和行政公署决定,先用华能的600万元建年产30万吨的乌兰木伦煤矿,出煤后用伊克昭盟所得效益搞配套设施,最终达到对等投资。
建后补连露天煤矿。在办小煤矿时,部分农民办矿挣了钱,想投资大煤矿,但没有途径。伊克昭盟决定,从达拉特旗、伊金霍洛旗、东胜县各组织100人进煤矿当工人,每人带资1万元入股煤矿,与东胜煤田开发经营公司合资建设。建成投产后,3年内以效益还清投资,旗县派人与东胜公司共同管理,东胜公司从多种经营收益中投入该矿170万元,合计共投入470万元,于1992年建成年产30万吨的后补连露天煤矿。
就这样摸爬滚打,至1996年9月,鄂尔多斯煤田在建煤矿规模达1300万吨,生产能力达500万吨,与榆林市基本持平。伊泰集团、乌兰集团、满世集团、伊东集团等前身都是这个阶段诞生的。
与此同时,伊克昭盟决定转变政府职能,开始进行税收统筹,而不是投资煤矿。1991年3月,伊克昭盟将投入上湾、武家塔、乌兰木伦的股金投入抽出,集中投入到马家塔露天煤矿,以上三矿产权全归华能精煤公司。1996年4月,华能返还了伊克昭盟投入马家塔露天煤矿的1917.8万元,收回了该矿的产权。至此,除后补连露天煤矿华能没有投入,东胜煤田开发经营公司上划华能时交由地方经营外,其余所有合资煤矿都成为国有。
伊克昭盟进入只收税,不投钱办矿的先进管理模式。
1991年3月,国家计委正式批复神东矿区总体设计,肯定了以国家为主,办大矿兼顾地方办矿,不搞个人办矿。
随着大矿建成,运输成了最大难题。这时,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董事长肖寒决定,建设煤、电、路、港为一体的大集团,把华能精煤有限公司从中国华能集团独立出来,单独建成一个超大型国有企业——神华集团。但组建神华集团报告报到国务院后,却一直没有回音。当时,一方面,中国华能集团不愿意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从中国华能集团独立出去,另一方面,铁路归铁道部管,港口归交通部管,电力归电力部管,国务院认为煤是华能精煤有限公司主要职责,电、路、港与华能精煤有限公司关联不大。
1992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到神东矿区考察了三天。他说,要把神东矿区建设成为国家能源战略基地。中国华能精煤有限公司董事长肖寒提出了建设煤、电、路、港四位一体的大集团,即煤矿、电力、铁路、港口同步建设。朱镕基说:“我再给你加一个航(海运)字”,这就是煤、电、路、港、航五位一体的神华格局。
1993年,铁路在建,港口也在建,可是没有确定这些铁路、港口是华能精煤公司的。1993年的冬天,朱镕基视察黄骅港,到了港口之后进行座谈,他首肯要建立神华集团,在精煤公司的基础上组建神华集团,实行一个班子两个牌子。
1994年,在中国联通成立大会上,肖寒问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中国联通成立了,何时神华集团能批准呀?邹家华说,别人跟我讲,你们管不了铁路,没有铁路方面的人才。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肖寒从铁道部请来罗云光(曾任铁道部副部长)担任华能精煤有限公司副董事长。随后,罗云光又调来铁道部好多部下加入。事至此时,包神铁路和神(木)朔(州)管理难题终于解开。
港口是归交通部管,交通部表示,建设工程由交通部施工单位承担,建成后海事归交通部管,其他归华能精煤有限公司管。
对于建电厂,电力部倒没有反对意见。
华能集团公司不赞成成立神华,赞成煤电路港航一体化,但是不愿意出华能精煤有限公司从华能集团分离出去。后来,肖寒找到财政部。财政部说,华能和神华都是国家的,把财产划拨开就行了,这个手续我们来办。
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神华集团组建报告再次送到国务院。各位副总理批示同意。李鹏总理批示:“先这么定,一年之后再看。神华与华能彻底脱钩。”就是后面这句“神华与华能彻底脱钩”使神华集团彻底确定下来。
1995年8月8日,国务院对国家计委报告批复:组建神华集团,在国家计划实行单列,神华为国家投资的国有独资公司,与华能集团公司彻底脱钩。并且明确,神华负责开发、经营神东煤田及其配套的铁路、电站、港口、航运船队及与之相关产业;神华拥有对外融资、外贸经营和煤炭出口权。肖寒任董事长。
随后,神华集团到工商局正式注册,“煤电路港航”的神华模式成中国改革开放中破天荒的产物,世界没有,中国独一。
1998年,叶青65岁,这个年龄已经超过了国资委可以容忍的国有企业领导人的任职年龄,而就在这个年龄,他接任肖寒成为了神华集团的第二任董事长。
叶青到神华上任后,面临的困难并不仅是负债率高。银行对神华的贷款已经全线停止。神华集团开建的时候正赶上国家将对企业的投资由拨款改为了贷款,导致神华集团的负债率高达87%。当时煤炭市场萧条,供大于求,价格急剧下滑。神华当时的700万吨年生产量已经过剩。当时神华的处境正处于上下两难的境地。
在神华跑了一个多月,叶青开始给干部们讲自己理解的市场经济,一共三句话:作为一个企业,生产的东西你要卖出去;卖出去的东西要赚钱;借了钱就要还债。
面对神华资本金不足,一次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把叶青叫到自己办公室问他,可不可以用煤代油专项基金来补充神华集团资本金的不足?所谓煤代油,是国家针对石油紧缺制定的策略,可以用煤来代替石油的项目都要用煤,节省下来的石油出口,这部分利润所得即成为煤代油专项基金。叶青说,当时这笔钱大约有200多亿人民币。事实证明,这笔钱帮了叶青的大忙。这笔钱把神华集团的负债率由87%降低到52%左右。
叶青拿出这笔钱一部分,一下子买了四个电厂,成立了国华电力公司。事后,叶青对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曾培炎“坦白”:“我对你一个是报喜,一个是检讨。检讨是我没有按程序来,报喜是因为我确实搞出个金娃娃。”当时,这个电力公司一年可以烧掉神华800万吨煤,一下解决了卖煤难的问题。曾培炎说:“虽然违规,有个好结果就行。”
再随后,神华集团煤进入国际市场。再之后,煤价一路飙升。
1998年,朱镕基刚就任总理,叶青陪朱镕基来内蒙古自治区调研。在飞机上,叶青说,我们现在煤炭过剩,但石油短缺,我们想把煤转换成油。朱镕基说,油现在这么多,你搞这个东西干什么?因为飞行时间并不长,叶青不能够充分向总理论述自己的想法,就请求说:“我会陆续向你汇报,你也不要现在答应我,但也不要给我封死。”1999年,叶青到朱镕基总理办公室汇报工作,旧事重提。朱镕基说,这个煤变油计划,你们要慎重地考虑。
到了2000年上半年,叶青第三次向朱镕基汇报的时候,朱镕基问:”发展液化需要把煤挖出来吗?”叶青回答:“是把煤开采出来,然后通过技术工艺液化为油。”朱镕基说,那不会导致大量煤矿工人下岗,还能增加就业,还符合国家战略油储备。这个可以搞,要搞液化的事情,就要加快进度。有了朱镕基总理首肯,国家计委很快批准了这一项目立项。
这个项目立项地址神华集团原计划在大柳塔,陕西省政府工作报告已经多次就煤制油项目落地陕西省进行了工作部署。时任伊金霍洛旗旗委书记林洁得知这一消息,决定将这一大项目引进鄂尔多斯,便飞往神华集团争取。一次不同意,两次不同意。伊旗直接将地全部征下,并做了初步场平。拿着做好的规划,林洁直接找到叶青。叶青董事长说得上会商量,林洁就坐在叶青办公室不走。叶青笑着说,这样,把煤制油生活区放到伊旗。林洁说,全部项目都放到伊旗,我们一定服务好。就这样,通过数次争取,煤制油项目正式落户伊旗。
比起建大矿井来,煤变油计划的实现是最让叶青头疼的,但是年近七十的叶青相信铁杵磨成针。后来,朱镕基经常过问煤制油项目进展这个事。有的时候,因为项目进展慢,他还发脾气。但经过解释,朱镕基还是理解,支持神华集团工作的。
2003年,叶青以70岁高龄从神华退休,其间总资产1000多亿的神华原煤产量连续实现每年千万吨的增长。
2003年,鄂尔多斯市原煤总产量达到8103万吨,首次超越多年雄居全国第一的山西省大同市,跃居全国地市级产煤大市之首。至今再未改变。
2017年,鄂尔多斯市公共财政预算收入327.5亿,高居榜首,远远超出了呼和浩特市和包头,更是排名靠后的7个盟市的总和(阿拉善盟、兴安盟、乌海市、巴彦淖尔市、乌兰察布市、锡林郭勒盟、通辽市七个盟市的总量是326.5亿元。)在这份漂亮成绩单背后,煤炭对财政收入贡献是65%。在国家煤炭消费中,有五分之一来自鄂尔多斯。
鄂尔多斯,因煤而兴。鄂尔多斯人,因煤而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