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长篇小说《大地》第十章（原著 赛珍珠 - 新译 安大略）
文摘
文化
2024-04-05 23:00
加拿大
点击上方蓝字 关注海东词语
![]()
把木门关好，把铁门栓扣紧，除了这些，他们再没有什么要做的了。所有的衣服都穿到了他们的身上。阿兰给每个孩子手里都塞进一个饭碗和一双筷子，两个男孩子急切地拿过来紧紧抓住，好像有了碗就保证有了饭吃似的。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家，穿过田野，排成一个凄惨的小队，缓慢地移动着，他们走得太慢了，似乎连城墙那里都永远也走不到。王龙把小女儿抱在怀里，后来看到老父亲快要跌倒了，便把女儿递给阿兰，自己弯下腰，把老父亲背在身上，背着老人又干又瘦的身子骨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他们沉默无语地走着，路过了供有两个庄严神像的小土地庙，土地爷和土地奶对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尽管寒风凛冽，但王龙还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大汗淋漓。寒风不停地朝他们身上吹着，而且正对着他们吹，两个男孩子都冷得直哭。可王龙还是哄着他们说：“你们两个已经是大男人了，现在正朝着南方走。那里很暖和，天天有吃的，我们全家每天都有白米饭吃，你们一定会吃到，一定会吃到的。”他们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最后终于走到了城门口，王龙曾经喜欢过城门洞里的凉爽，如今他却要咬紧牙关抵御着冬天的寒风，凛冽的寒风猛烈地吹过城门洞，俨然像一道冰河从悬崖之间直冲而下。他们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稀泥，上面布满了冰茬。两个男孩子止步不前，阿兰背着小女儿，自己的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了。王龙颤颤巍巍地先把老父亲背过去，放在地上，然后又走回来把孩子们一个一个地抱过去，最后等到全都过去了的时候，王龙已经浑身汗流如雨了，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靠在潮湿的城墙上歇了好长一会儿，闭着眼睛，呼哧呼哧急促地喘息着，全家人围在他的身旁，颤抖地站在寒风中等着他。他们走近了黄家大院，大门关得死死的。包着铁皮的大门高高地矗立着，立在两边灰色的石狮子任寒风扑面吹打着。大门口的台阶上，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女卷缩着躺在那里，他们饿极了的眼睛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当王龙领着他那可怜的一家人路过此处时，有个人用嘶哑的声音喊道：“这些财主的心肠和老天爷的心肠一样硬。他们仍然有米吃，他们仍然把吃不了的米用来做酒喝，可我们都快要饿死了！”“狗日的，要是我这只手还有一点力气，我就放火把这大门和里面的院子都给烧了，哪怕我自己也烧在火里。我日他黄家的八辈祖宗！”但王龙对这些话一言不发，他们继续默默地向南方走去。他们穿过了城里，由于走得很慢，从城南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天差不多都黑了。他们看到有一群人也在往南走。王龙正想着找个墙角让全家人挤在一起睡个觉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和全家人已经走进那群人中间了，于是他就问一个挤过来的人：“我们是快要饿死的难民，打算赶火车到南方去。火车从那个车站开出来，有给我们这种逃荒人坐的火车票还不到一块钱。”火车！王龙听人说过。他以前在茶馆里听人们谈起过这种车，是一节一节地栓起来的，既不用人拉也不用牲口拉，而是用一种像龙一样喷水吐火的机器拉着跑。那时，他就对自己说过多次，有空的时候，他要去看看这种车，可地里的活一个接一个的总是不断，一直就没有时间，况且他家还位于城的北面。再说了，人们总是不相信那些自己不知道或者不了解的东西。除了过日子必须要知道的事物之外，一个人知道得太多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他们把老父亲和孩子们从走过去的人群中拉到一边，又焦虑又恐惧地互相看看。就在这歇脚喘息的片刻中，老父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个男孩子也一躺在了尘土之中，甚至顾不得周围到处都是行走着的脚步。阿兰仍然抱着小女儿，但孩子的脑袋却耷拉在胳膊上，紧闭着眼角露出了一种死色，于是王龙忘乎一切地大声喊道：“还没有。她还在呼吸，心还在跳。但她可能挨不过今天夜里，而且我们全家人都难挨过去，除非......”接着，她好像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看着他，她的方脸显得极度疲倦而憔悴。王龙什么也没有回答，但心里却说，要是再这样走上一天，他们全都得死，于是他用尽可能显得轻快的声音说道：“都起来，孩子们，扶爷爷起来。我们要去乘火车，坐着到南方去。”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成，然而这时从黑暗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隆隆声，如巨兽般的一声呼啸，还闪现出两只硕大的喷火般的眼睛，于是大家又喊又叫地奔跑起来。在混乱中，他们被人潮挤前挤后推来推去，但他们总是拼命地抓在一起。后来，在黑暗中嘈杂的喊叫声中，他们不知怎么就被推进一扇开着的小门里，进入到一个像大箱子似的房间中。然后，随着一阵连续不断的咆哮，他们所乘坐的这个东西就在茫茫的夜色中奔驰起来，里面承载着他们所有的生命。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mtqrTFAQP8&t=20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