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史密斯作评|加拿大作家阿特伍德出版重磅诗集《纸船》回顾一生诗歌创作

文化   2024-10-13 15:42   浙江  

编者按

许多人或许是因为《使女的故事》或其他小说而认识阿特伍德的,可事实上正如阿莉·史密斯所说,诗歌一直都是她创作的核心。而听史密斯聊这本穷尽几乎一生诗歌创作的选集《纸船》,或许我们也能距离阿特伍德更近一些。


正文

在这部跨越六十多年的诗歌选集中,有转变、智绪和欢乐。——题记


“我希望这是一本小书,

一本小而轻的书,容易携带,

那种你最后一刻塞进包里,

在飞机上阅读的书。”


当我读到这段话时,我大声笑了出来;只有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会有这样的冷幽默,在这样一本厚达520页的大书中放了一首名为《小书》的诗。《纸船》(Paper Boat)的创作时间可以说跨越了六十多年,收录了一些她早年发表的作品——她最初是以诗人身份开始创作的——以迄今为止她出版的14部诗集作为样本。其中两部在这里完整重印,分别是《强权政治》(Power Politics)(1971年)和《穿过一无所有的空气》(Dearly)(2020年),这两部书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关于爱的。

[加]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著 李琬/译 

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24

前者在它的直观性和尖锐的讽刺中,几乎令人不安的同时又让人奇异地觉察到内心的自由。后者关于爱与失去的描写如此感人和广阔,以至于从它的讽刺、严肃和深深的悲伤中绽放出远远超出“感人”这个词的内涵。

但阿特伍德的作品,尤其是她的诗歌,总是要求文字——或许是要求我们——超越任何既定的期望。如果我随机打开这本书,这里有一首名为《岩上的鹿苔》(Reindeer Moss on Granite)的诗,诗中那些在岩石上的苔藓或许是它自身的“微型语言”:


成千上万的孢子,谣言

渗透裂缝,

悄无声息地潜入

巨石的笨重之中,

将岩石解体。


再次随机翻到一首,这首诗名叫《另一首贞德诗》(Another Joan of Arc Poem)。圣女化身成了一个玻璃球,与塑料垃圾一起被冲上了破败的海岸,里面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在一张细纸条上,

每个字母清晰,

每个词难以辨认。”


阿特伍德在20世纪70年代的一次采访中说:“诗歌中总是隐藏着魔法的形式,你可以追溯每一首诗的源头,它们或是祈祷、诅咒、施法又或是符术。”《纸船》就是这样一本魔法之书,庞大但又不知何故仍然质朴,也许是因为它平静地穿越历史和生活,它那清晰可见的延续性,尽管其包含的许多诗直接指出了我们的人生是多么“短暂”。在《与死者协商》(Negotiating With the Dead)(2000年)中,她提到“里尔克在他的《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诗》(Sonnets to Orpheus)中,将冥界之旅简单地视为成为诗人的先决条件”。

[奥地利] 莱内·马利亚·里尔克/著 林克/译

楚尘文化/重庆大学出版社  2015


这个新的选集在对待死亡、自然界的野蛮以及我们的本性时,和阿特伍德往昔一样冷静,充满了“像熊一样毛茸茸的恐惧”。

不过,这又是一本明亮且充满丰饶生命力的书,满是她的讽刺和反神话寓意。正如《阿里阿德涅来信》(Ariadne Sends a Message)这首诗中 ,阿里阿德涅如是说:


“我不妨告诉你,

弥诺陶洛斯

是我的朋友。”


它回荡着阿特伍德智慧的敏锐,她冷静目光中的温暖以及那被照亮的独特勇气。她在《军事史学家的孤独》(The Loneliness of the Military Historian)中如此写道:


“勇气和暴行是我的生意。

我看着它们却并不谴责。

我写下事情的发生方式,

尽可能接近记忆,”


在诗中 ,一个女人穿越“许多战场/曾经是包裹液体的纸张/男人的尸体……展开的骨头。我到达那里时,它们都已经再次变绿了。”

选集中的诗歌表明,她一直关注的是“转变”,而她曾经称之为“最快乐”的文学形式的诗歌,一直是她所有写作的核心;从20世纪60年代女权主义的形成、人权运动的发展和衍生到加拿大的文学传统——针对气候变化的抗议。书后面的一篇温暖自述将每部分诗都放在当代语境下,从她自1961年手工制作的诗集《双面的珀耳塞福涅》(Double Persephone)开始,在一台“小平板印刷机”上印刷了220份,定价50分。《纸船》的开篇诗《正式花园》(Formal Garden)就来自这第一本诗集。它讲述了一个拥有“蛇发女妖之触”的女孩,她寻找生活,却发现到处都是“过于完美”的雕像:


“大理石的肉体

一只固定的眼睛,僵硬的形式

在林间小径上,叶子变成矛”。


从一开始,阿特伍德就在问那些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如何避免神话将人类变成什么;如何说服眼睛不去刺穿它所看到的;如何处理自然界固有的暴力;如何在艺术中捕捉现实的活力,“那些终将凋零和褪色的花瓣”。同样,她已经在投下足够长的阴影,触及她上一本小说《证言》(The Testaments)(2019年)中的关注点——那些被推翻的雕像。这长长的阴影也从《房子》(The House)延伸开来,这是一首早期的诗,直到如今才被收录,其中叙事者住着一所又一所的房子,这些房子总是遭遇结构性的崩塌,直到“所有外面的事物/都到了里面”。

 [加]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著 于是/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20-7

她的作品一直是揭示我们生活的方式(无论是个人、社会)又或是地质结构本质的催化剂。风景、语言和人体在其中反复相遇并融合;甚至在很早的时候,阿特伍德就不仅预见了气候灾难,还预见了我们忽略它的能力,在《环绕游戏》(The Circle Game)(1964年)中的这首诗中她如此写道:


“鱼一定在我们下面的森林里游泳……

这座城市,宽广而寂静,

躺在海底,迷失了。

你漫步在我身边,谈论着

早晨的美丽,

甚至不知道

洪水已然降临。”


《纸船》的结尾还有更多的宝藏,一组最近未收录的诗,本身就构成了一个勇敢的新选集。《小书》就是其中之一,它是那样典型的令人不安。它开始时很轻松,然后被“忧郁的冲动”和“愤怒”驱使,随即变成了一次单程旅行,其中读诗的“你”以消费主义的方式环游世界,试图避免它的奇异和悲伤,同时在一本“容易携带”的书中寻找一些意义。但这样的搜索,这样的书:


“已经抓住了你的心。它倒着认识你,

你和你那闷闷不乐的痛苦,因为你在其中

现在,你在这本书里,

它在阅读你,你被它抓住了,你无法逃脱。”


反过来说,你也无法逃避这本惊人、一点也不小的书的成就或滋养,它的目光如此直接却又时而斜睨。正是因为《纸船》是如此好的伴侣,俏皮但又毫不妥协,清晰如玻璃,仍然神秘。它始于质疑和抵抗。它汇聚了平静,以理解结束,最后两首诗是围绕“小而大”的词语,“谢谢你”,“现在”,“爱”,形成的粉碎性的清晰时刻。它满是声音,故事,同样也是诗歌的试金石且蕴含着坚韧的自我解放。读它是纯粹的愉悦享受。

原标题:Paper Boat by Margaret Atwood review – the poetry collection of a lifetime
作者:Ali Smith

编译:文穴编辑部

来源:TheGuard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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