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13年，在美留学的伊藤诗织（Shiori Ito）与知名记者（曾任东京广播公司华盛顿分社社长）山口敬之（Noriyuki Yamaguchi）相识，本以为是事业上的贵人，却在某次餐厅会面后遭对方侵犯。随即伊藤诗织便向警方报案，过程中伊藤诗织既得到了无数支持，也受到了无数诋毁。虽然困难重重，但是伊藤诗织依旧坚持上诉。
2017年伊藤诗织将其经历写成了回忆录《黑箱》（Black Box），次年BBC则将其经历拍成了纪录片《日本之耻》（Japan's Secret Shame）。一时间伊藤诗织的遭遇引发了全球读者的关注和不少有着类似经历的女性的共鸣。而伊藤诗织也因为在上诉过程中揭露了日本对该类案件审理环节的诸多问题，推动了日本社会和法律改革，而被视为日本Metoo运动的代表人物。2019年12月18日伊藤诗织在东京法院胜诉，不过纵使如此，在生活中她依旧会受到诸多指责和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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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她的纪录片《黑箱日记》（Black Box Diaries）将于10月25日于英国上映，不过早在9月，伊藤诗织其实就携首映单元入围的该影片在平遥进行了中国大陆的首映，电影回忆了那次性侵事件以及其给她生活带来的余波。据媒体报道，“当被问及为何将自己的经历拍成电影时，伊藤诗织表示‘这是直面我作为一个幸存者的所有恐惧’的一种方式”。
正文
2015年4月，当伊藤诗织安排与东京广播公司（TBS）的前华盛顿分社社长山口敬之在东京一家居酒屋共进晚餐时，她希望得到关于她作为记者的初出茅庐的职业建议，甚至获得一份工作推荐。山口敬之，这位受人尊敬前社长，人脉广泛。他曾为当时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写过一本正面的传记，两人甚至还是好友。然而，这顿饭标志着伊藤诗织宛如炼狱般生活的开始。在采访中她表示，即使她希望能回家，但是却依旧被塞进一辆出租车并被带到了一家酒店，而也正是在这家酒店，当时26岁的她被比她年长20多岁的山口敬之强奸。两年后，不顾家人和日本当局的反对，伊藤诗织公开了她的指控，随后出版了她关于此案的书，由此也揭开了日本性侵案件审理情况的遮羞布。![]()
山口敬之自那以后的九年里，伊藤诗织的故事成为了令人鼓舞的案情研究，也成为改变日本官方对性侵看法的催化剂。不过，伊藤诗织也为她的表达付出了代价：对许多女性来说，她是日本#MeToo运动的代言人，但她也成为了厌女者和受害有罪论者口诛笔伐的对象，她的批评者更是将她描绘成一个过于天真且放松了自身警惕的年轻女性。本月（10月），伊藤诗织的首部导演作品《黑箱日记》将在英国上映，她希望这是她关于此事的最后发言。纪录片是她对强奸事件及其后果的极度个人化的重述。其调用了大量的日记内容和录音（其中不乏一些隐秘内容），它先是在今年的圣丹斯电影节首次公开放映，不仅涉及了希望以及沉重的绝望，同样也展现了伊藤诗织在法律层面获得的胜利以及她所遭遇的公开诋毁。与此同时它也展露了伊藤的决心以及深受困扰的至暗时刻，以致于观众对于她深处困境的愤怒一旦平息，便只能去猜测伊藤诗织决意省去的那些材料的内容。![]()
《卫报》采访中的伊藤诗织
当她准备前往英国之时，伊藤诗织还没有找到日本的分销商。“（在这方面）我们遇到了困难，”她说，“这并不令人惊讶，但却让人觉得很不幸。不过，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找到解决方案。”日本电影分销商犹豫的原因尚不明确，但伊藤诗织并没有忽视这一点，除了有争议的主题之外，侵犯者山口敬之仍然是新闻界的重要人物，并且从未因指控而面临刑事诉讼，而且他一直否认这些指控。“纪录片的内容没有法律问题，但似乎潜在的分销商和影院担心放映该影片会存在一定风险，”伊藤诗织说，“这在政治上仍是十分敏感的。”![]()
纪录片以一个警告提醒开场，建议观众稍作停留阅读。接下来是令人不安的事件叙述，影片展现了那个晚上一连串被错过的逃离机会。酒店外的监控录像显示，当时在东京汤森路透集团实习的伊藤诗织被拖出她和山口敬之一同乘坐的出租车到了酒店。我们听到出租车司机——后来在民事案件中为她作证——无视了她要求回家的请求。然后观众们可以看到山口敬之和明显醉酒、脚步不稳的伊藤诗织经过酒店门卫进入大堂。但这些人未能干预的情况比起伊藤诗织所述的警察对她的待遇相比，已然好了太多。日本警察最初劝阻她报案，警告她这会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随即她被男警官询问——当时没有女警官值班——期间还有一名警察要求她用一个真人大小的洋娃娃重现强奸过程的人，同时对方还在一旁拍照。伊藤诗织最终提起了刑事诉讼，警方则将其交给了检察官。她被引导着认为山口敬之即将被逮捕。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据报道，东京警视厅当时的代理负责人中村正太郎（Itaru Nakamura）下令撤销对他的逮捕令，而他本人则是山口敬之与安倍晋三的密友；在2017年的一次杂志采访中，中村承认了他在此案中的行动。山口敬之则继续否认强奸指控，他在一封发表在保守派杂志上给伊藤诗织的公开信中声称，他没有，像伊藤诗织所声称的那样，给她下药或强行将她拖进酒店房间。自伊藤诗织的回忆录《黑箱》在2017年以日语出版（2021年出版了英文版）以来，很多事情接连发生。2019年，她在民事诉讼中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正义，法院命令山口敬之支付她330万日元（约15.6万元人民币）作为赔偿，并驳回了山口敬之1.3亿日元（约615万元人民币）的反诉赔偿要求。“当我写书的时候，我觉得将自己视作幸存者的感觉并不好，我认为如果我假装自己是一名报道这一事件的记者，这会更有益于我的身心健康，”她说，“我和我（写的）的故事之间有一些距离。但对于纪录片，我不得不重温旧时的日记和录音……有些事情我忘记了，因为它们太让人痛苦了，所以拍这部电影就像是在重新经历这一切。剪辑它更像是一种‘暴露疗法’。”![]()
影片中的画面
她在媒体上看到山口敬之的名字时，会有什么感觉？“以前，当我在电视上看到他时，我感到非常糟糕……这让我感到害怕……我并不是法官，但在那次民事案件庭审中，裁决指出行为未经同意——所以这是强奸——但他却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四处走动。”伊藤诗织还成功地起诉了她的伤害者之一。2022年，执政的自由民主党保守派下议院议员杉田美绪被勒令支付伊藤诗织55万日元（约2.6万元人民币）作为赔偿，因为她“点赞”了25条诽谤伊藤诗织的推文，包括一条指责她试图通过与人发生关系来找工作的推文。她的案件也致使了日本法律的发生变化，特别是去年对一个多世纪有关强奸法案的修订，该法曾迫使受害者证明自己在遭受侵犯时被暴力制服。而且强奸的定义从“强迫性行为”扩大到“非自愿性行为”。此外伊藤诗织也已然开始接触围绕性暴力的禁忌，但近十年之后，她却说日本——根据2017年的一项调查，只有4%的受性侵女性选择报案——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尽管日本有了MeToo运动，尽管感觉它并没有在韩国和中国那么有影响力。日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只要看看整个杉田事件……这是一个握有政治权力的女性，她却直接将我称之为骗子。”伊藤诗织自案情公开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英国。她坦言拍摄《黑箱日记》的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减缓随之而来的仇恨浪潮，她希望这部电影能标志着她这一故事的结束，以及对性暴力更诚实的讨论的开始。“我的情绪仍有起伏，但它们变得相对平淡，”她说，“我现在已经35岁了，我大部分的青春时光都在处理这件事。我不知道如果在20多岁时有一个‘正常’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又会有什么不同。”她表示：“我希望观看纪录片的人能感觉到我们都有讲述故事的力量。我希望它能赋予大家力量，让大家相信自己并勇敢寻求帮助。”原标题：‘Editing it was like exposure therapy’: Shiori Ito, the reluctant face of Japan’s #MeToo mov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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