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诺贝尔文学奖被授予了韩江，这不仅是对韩国文化软实力的又一次肯定，也标志着该奖项123年历史上的两个首次：1）韩江成为了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韩国人；2）她是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亚洲女性。她的成就紧随奉俊昊凭借电影《寄生虫》在2020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之后，也与网飞（Netflix）的电视剧《鱿鱼游戏》以及韩国偶像团体如BTS和BlackPink的流行相呼应。![]()
韩江因其作品《素食者》在国际上声名鹊起，她的获奖实际上也恰逢韩国女性小说家和诗人及其创作蓬勃发展之际，尤其是她们的作品被翻译后，被大量送至国际读者手中。然而，尽管她的获奖被广泛庆祝且被视为韩国文化成就到达顶峰的标志，韩江和不少女性作家作品所代表的，仍是对抗深受父权制影响且常常带有厌女症的韩国文化的一种形式。自2008年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以这一名称成立以来，其10位部长中只有一位是女性。直到韩江获奖之前，韩国由男性主导的文学评论界一直大力推崇诗人高银，将其视为国家最有可能和最值得获得诺贝尔奖的候选人。在针对他的性侵指控浮出水面之前，当地记者会在诺贝尔奖宣布临近时聚集在他家门口。而韩江却从未吸引过如此多的关注。对于韩江和韩国其他女性作者来说，写作“是一种异议和抵抗的形式”，这是作家郑宝拉的说法，她的短篇小说集《诅咒兔》于2022年以英文出版。而郑宝拉也是韩江去年在《纽约时报》上推荐的几位女性作家之一。![]()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2
毫无疑问韩国对像奥运会金牌和诺贝尔奖这样的国际认可十分迷恋。直到本周四之前，它只诞生了一位诺贝尔奖得主：前总/统金大中，在2000年因其在军事统治下为民主而战以及他为与朝鲜建立和解与和平所做的努力而获得和平奖。![]()
那项诺贝尔奖和现在韩江的诺贝尔奖都与韩国动荡的现代历史紧密相连，这段历史以朝鲜半岛的分裂、战争、军事争议和漫长且带着血腥味的民主和劳工权利斗争为标志。在韩国，韩江则以其作品《少年来了》而被大众所熟知，这是一部关于1980年光州事件的小说。据一位反对派立法委员的说法，2013年至2017年被弹劾的韩国保守派总/统朴槿惠所领导政府曾将韩江列入了一份“黑名单”，名单上的人被认为不友好，并被禁止参加政府控制的资助项目。这份名单从未公开，但韩江之所以被列入黑名单，是因为《少年来了》中记录的残酷镇压行为是由过去的保守派政权实施的，而韩江2021年的小说《永不告别》则描摹了另一起许多韩国保守派不希望在公共辩论中提及的平民大屠杀。目前《素食者》是韩江在国际上最广为人知的作品，它则描绘了在家庭中受压迫的女性面对的更亲密层面的暴力。韩江曾表示，她的写作灵感来自于整个韩国历史中涉及的“人类暴力”问题。她说，她在《素食者》中所描绘的消费肉食的“罪恶感”与她家乡光州的大屠杀有关。在谈到《少年来了》的写作过程时，她说：“我在写这本书时最常感受到的是痛苦，压倒性的痛苦。我几乎每天都在写小说时哭泣。”![]()
周五，韩江84岁的父亲也告诉记者，他的女儿决定不为获奖举行新闻发布会，因为，她不想在每天有人死去的战争时刻庆祝。尽管韩江的作品涉及了沉重的历史负担，但也可以被视作女性主义作品。在《素食者》中，主人公避免吃肉的决定也可以被看作是对父权制的抵抗。在韩国，女性在政治、商业和新闻媒体中仍然面临歧视，文学是她们可以表达自身力量的出口。“这是少数几个你可以从性别中解放出来的空间之一，”一位居住在首尔的小说家金女士如是说，“所有年龄和所有的性别的人都可以写作。”其他女性作家则表示，对于现在是一位女性在国际舞台上代表韩国的文学力量，她们并不惊讶。“即使文学领域曾完全由男性主导的时候，最强烈的声音也来自最受压迫的人。”洪流妮（Euny Hong）如是说，她是《韩流重袭：一个国家是如何通过流行文化征服世界的》（The Birth of Korean Cool：How One Nation Is Conquering the World Through Pop Culture）的作者。洪女士说：“处于困境中的人或边缘化群体必须有非常清晰和响亮的声音，否则他们将不会被听到，这在文学中也一直如此。”依小说家李女士看，近年来，随着职业女性数量的增长，女性读者在韩国文学市场上也变得更加强势。国际上以及韩国内部针对性骚扰和性侵犯的激进主义的兴起也创造了对女性声音的需求。她说：“韩江是在父权制社会下成长起来的那一代女性，那时的韩国也充斥着暴力，我认为她的作品回应了这些情境。”![]()
[韩]赵南柱/著 尹嘉玄/译
磨铁·大鱼读品/贵州人民出版社 2019
许多被翻译成英文的女性书籍——包括一些比严肃文学更具市场性的书籍——都涉及通常被认为与女性相关的主题，如母职身份或身材形象。这些主题也反映了许多美国和英国读者的兴趣。在国际上引起共鸣的韩国小说中，有赵南柱的小说《82年生的金智英》，其讲述了一位年轻的全职母亲遭受精神崩溃的故事，还有申京淑的小说《请照顾好我妈妈》，讲述了一位受苦母亲失踪的故事。后者在2011年还赢得了曼氏亚洲文学奖（Man Asian Literary Prize)。
作者: [韩]申京淑/著 薛舟&徐丽红/译
然而，读者似乎想要的不仅仅是意图明显的女性主义材料。“我们都因能看到不同种类的故事感到兴奋，这也反映在正在写作和翻译的不同类型作品中，”译者金志英如是说，她已经将许多韩国小说翻译成英文，包括《请照顾好我妈妈》。金女士说：“三十年前，被翻译成英文的都是非常具有文学性的作品。现在你看到科幻小说、奇幻故事和回忆录都开始被翻译出版。” ![]()
她说，目前最大的限制是译者的数量。近年来，政府对学校文化和艺术教育的资助资金一直在减少。“我们只是需要更多的翻译者，以便将韩国文学的多样性和惊人的广度带入英语和其他语言中。”金女士如此说道。韩国文学界及其国际散居的侨民希望，韩江在文学上取得的成就能够像电影和电视节目使韩国故事在这些媒介中如此受欢迎一样，让世界也聚焦韩国的写作和图书。“因为先有了韩国电影，人们才认识到韩国人非常擅长讲故事，”洪女士如是说，韩江获奖“将带来世界对韩国高雅文化的新一轮关注和进一步鉴赏，因为韩国一直以来是以制造流行文化闻名的国家，但它不仅仅是有着流行文化的国家。它也是一个有思想的国家。所以我认为这对世界是一种启示，噢，韩国不仅仅有电影和偶像团体。在文学层面它也有惊人的丰富性。”原标题：A Woman Won South Korea’s First Literature Nobel. That Says a Lot.
作者：Motoko Rich & Choe Sang-Hun
编译：文穴编辑部
来源：TheNewYork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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