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生意
道安随笔 2024年11月12日 星期二
很多事情,经不起仔细琢磨。似乎理所当然的事,如“教育市场”、“文化产业”等词儿,其实,都是近四十年来,不知不觉被灌输的结果。而如“教育战线”、“宣传阵地”等词儿耳熟能详,则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长期受“革命思想”政治教育的影响。这些正在流行或曾经流行的词汇,都反映了一个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背后都有不同时代的价值观。
如果以中国文化为主体,吸收、借鉴和消化西方现代化的经验,即站在“中国式现代化”立场,重新认识我们熟悉的社会生活,大概会有别开生面的效果。譬如,今天人们一说起“文化”建设,就觉得是赔钱的买卖,需要国家投入,或者需要有钱人的投资。而投资一家文化企业,投资者理所当然希望有投资回报,无论是长线,还是短线,总之,大家对“把钱从自家口袋里拿出来”这件事,都有投资回报的期待。——请注意,这都是受“重商主义”和“资本主义”观念影响后,形成的思维定势。
回到传统社会,“文化”就是春风化育(雨)、社会风俗,是关系到所有人的事儿,而不是仅仅指“文化人”、“学者”关起门来开会或写学术论文。文化,关切到人心所向,类似“风”——社会风气。故首先,文化与政教有关。《尚书·毕命》:“彰善瘅恶,树之风声。”《礼记·乐记》:“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因此,文化的第一要义,是导人心以正。而在孔子那里,治国理政的核心也是这个——“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所以说,我们身处的这个中国历史发展的新阶段,最大的政治就是文化建设,尤其是“第二个结合”,即如何将以马克思主义为代表的西方优秀文明传统,与中华文明传统相结合,返本出新,为人类开出一条新路来。
那么,经济呢?“文化”既然与“政治”紧密相关,那么就不用考虑“经济”么?
受现代教育分科之学的影响,我们习惯于将文化、政治、经济割裂了来看待,这本身就是狭隘和偏颇的。人心是全体大用,万法唯识。而在传统语境里,“经世济民”当然离不开生产与流通,需要有工商界的参与。士农工商,各安其位。而以正心为文化导向的经济行为,要有士的担当。
“经济”这个现代汉语词汇,是“和式汉语”【注:从日语中借用的汉语词汇,即引进日本人翻译的结果。英文“economy”一词源自古希腊语οικονομα(家政术)。οικο为家庭的意思,νομο是方法或者习惯的意思】。《现代汉语词典》中,对“经济”一词的标准定义为:“指社会物质生产和再生产的活动。”若用经济或商业的眼光去看待文化建设,显然是很局限的。
百年以来,我们受“全盘西化”的影响,不知不觉接受了西方思维的底层逻辑。这个底层逻辑,从精神上,它是“神人二分”的——“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从世间法而言,它是崇尚“重商主义”【注:Mercantilism,也称作“工商业本位”,它的主要内容是“重商”、“重工”与“国家干预” ,发展目标是“国家富强”,产生并流行于15世纪至17世纪中叶的西欧,是封建主义解体之后的16至17世纪西欧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一种经济理论或经济体系,反映资本原始积累时期资产阶级利益的经济理论和政策体系】或“资本主义”的。尽管新中国实行的社会主义制度,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但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们的主流价值观是“重商主义”的(在这里,只是借用这个名词,与15世纪-17世纪西欧的情况肯定不尽相同)。那么,站在“中国式现代化”的立场,如何看待文化建设当中的生产和流通问题的呢?
本人从事图书出版工作已有三十一年,对出版产业以及文化产业的思考和研究也有二十二年。十分幸运的是,我不是中文系和文科类专业毕业的,故我没有所谓的“文化情怀”和“文化理想”(许多人以为我有,这是很大的误会);我也不是商学院和经济类专业毕业的,故我没有掉到现代工商管理和西方经济学的固化思维里(我独自创业二十一年了,是好几家小公司的法人,但我从来不怎么关心财务报表的数据,我只关心现金流)。学习传统文化之后,我越来越愿意以“实事求是”的原则出发,把接触到的人、事、物都来“格”一番【注:“格物”的“格”。格来正应,超越一切人为的理论,只是用良知来紧贴事事物物】,觉得生意盎然,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处处见生机——包括三年疫情期间,以及面临所谓“经济下行”的当下中国。
很多时候,人们都是自己吓自己(无论是工作、婚姻、孩子上学、老人看病、自己退休养老);或者一看到机会,就兴奋不已,马上就有出手(投资,或求爱,或抱团取暖)的冲动。但因为是深受集体意识束缚而不自知,故就如过山车,情绪跌宕起伏,小小的心脏承受过多压力。处在社会大转型的当今时代,讲得再大些,处于世界历史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
惟有基于“天经地义”,对越在天,才能利涉大川。文化的事,就是无中生有,生生不已,可长可久。在今天,要配合“文化大发展”的极好形势,一定要绕开固有的观念误区,对以下几个问题有清醒认识:
反者道之动。习惯于市场思维的朋友,乍一看上面这三条,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当你破除对西方经济学和工商管理学那些理论的迷信,你就会觉得豁然开朗,轻松极了!
其实,何谓“市场”?借用西方最权威的营销学专家的定义:“市场就是有潜在需求的那个人群。”那么,在当今世界,人类最大的潜在需求是什么?
马斯洛搞了一套很精致的“人类需求层次学说”,列举了一堆人们的基本需求。在我看来,所有这些所谓需求的底端,有一个最根本的需求,那就是——“心安”。
要解决“心不安”的问题,靠高科技不行,靠《读者文摘》类的心灵鸡汤不行,靠卡耐基的成功学不行,靠哈佛大学的《幸福心理学》不行,靠身心灵以及各种宗教的慰藉也并不能真正走通。惟有建立根本自信,破除一切迷信,而这正是中华文化复兴的天命。
具体怎么落实呢?不妨也丢出三条“锦囊”,或抛出三块“砖头”:
第一、要完成自我改造。自我改造得越彻底,前面的路走得越稳当,你才能做文化的事。
第二、要懂得感恩。感恩,是不能以任何交换条件为前提的。故阳刚三事:一、感恩天地;二、感恩先祖尤其是圣贤;三、感恩父母。在这三件事上,不能藏一点阴,应毫无保留,纯粹精也,故曰“阳刚三事”。可借助有效简易的形式:在家里设明堂,立五尊(天-地-圣-亲-师)。
第三、要善于助人。助人的形式分两种:一种是无条件地给与,比如捐赠,如前段时间对张腾万校长号召为西昆村铺路搭桥项目的乐捐。对教育事业的支持,是没有回报的,故可选择这种方式;另一种是有条件的支持,比如短期拆借资金。文化企业的发展,肯定经常需要流动资金,不要以参股、分红的方式寻求支持,或给与支持,而只是短期拆借,使得企业发展出良性的自我造血功能,这样才能健康地可持续发展,而不能期盼“大善人”出现。
个人心得,仅供参考。
附文一:旧作《立品图书:我们的出版主张》
【注:2003年我创办“立品图书”,写了一段话,关于“我们的出版主张”。如今在网上仍然可以找到这篇短文,看到创业之初给自己的定位和期许,我们依然会被鼓舞;同时,也能看到自己明显的长进,很是欣慰。】
一、什么是出版
(1)出版意味着影响力。相对于“注意力”经济而言,出版一定是“影响力”经济。
(2)出版影响的是什么?出版的根本是影响人心。所谓的出版市场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心。开启民智、滋养人心的出版就是有价值的出版。
(3)出版怎样产生影响?我们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出版要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必须借助于有效的商业模式。因此,出版既是事业,也是生意。
(4)出版的形态。狭义上的出版定义是专指图书出版,是一种以纸张为媒介,印刷为工艺的精神商品的生产活动。而广义上的出版不局限于图书的制造,这种出版由于跳脱了出版的外在形式,则更突显了出版的本质——“弘法与开示”,从而达到“自觉·觉他”之目的。
二、这个时代对出版的要求
(1)在中国内部,社会发展的要求:以“经济问题”为中心将转化为以各种“社会问题”为重点。从这个意义上讲,出版就是针对层出不穷的各种社会问题而提出的解决方案。外部世界是我们内心的一种投射,这个社会的混乱、粗鄙正是我们内心混乱、粗鄙的真实反映。因此,我们要改变外在,必须先改变内在;要改变世界,必须先改变自身。
(2)在世界范畴,中国崛起的要求:以“生产力”增长为特征将转化为以“文化力”增长为特征。从这个意义上讲,出版是中国文化的伟大复兴的基础。中国文化不仅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自然回归,和谐共生”是这个时代整个人类的必然选择。
三、以出版为志业
以我们的专长为这个时代作贡献。知天命而顺天命!
附文二:媒体报道《黄明雨:看世界,角度有很多》
生意盎然,生机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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