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特朗普遇袭照的艺术性时，究竟在谈论什么？

文摘 2024-07-18 18:58 英国

2024年7月13日，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竞选集会上遇袭后被特勤局特工带离。图片：AP Photo/Evan Vucci

在上周六宾州的一次竞选集会上，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被枪击后的仅仅数秒钟内，摄影师们就冲到舞台两侧，试图抓拍这一暗杀发生的时刻，而更多观众则四处躲避。摄影师们拍下的照片随着新闻的发酵迅速传遍全球，激发了人们的各种情绪——或震惊或怀疑，或敬畏或沮丧。这些照片凸显了构图精良的图像所能产生的巨大能量。

其中，美联社摄影记者Evan Vucci拍摄的一张照片迅速成为了记录此次事件的代表性照片（事实上，这起事件造成的结果是，包括射击者——20岁的Thomas Matthew Crooks——在内有两人死亡，另有两人受伤）。在这张照片中，人们看到特朗普满头是血，拳头挥向空中，特勤局特工们围绕着他，急忙将他带离舞台，而他对支持者们大喊“战斗！战斗！战斗！”。《华盛顿邮报》艺术评论家菲利普·肯尼科特（Phillip Kennicott）将这张照片称为“一张能够永远改变美国的照片”。

曾任《时代周刊》《纽约时报》和《国家地理》杂志图片编辑的帕特里克·维蒂（Patrick Witty）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也表示，尽管有多位摄影师拍摄了类似的照片，但Vucci的照片“会成为此次刺杀行为的决定性照片”。

“它在一张静止图像中捕捉到了一系列复杂的细节和情感——挥起的拳头、血迹、急忙推开特朗普的特工，最重要的是那面美国国旗，”他说，“这就是升华了照片的那个点。”

2024年7月13日，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遇袭后，特勤局特工在掩护他。图片：Photo by Anna Moneymaker/Getty Images

Vucci的技术特长是显而易见的。作为一名前战地摄影师，他曾报道过伊拉克和阿富汗境内的冲突。他告诉CNN，当时在集会上听到砰砰声后，他就立即判断出那是枪声。随后他冲向演讲台的右侧，但视线被特勤局特工挡住了。

“我在取景器中看着，想着‘光怎么样？构图如何？’我告诉自己‘慢下来，慢下来，想想构图’——这些都是摄影师们会告诉自己的话，”Vucci说，“在那一刻，你不是只是在疯狂按快门，而是希望能拍到些什么——不是在拍照，而是在创作。”

艺术界人士Hilde Lynn Helphenstein（她有个更为人所知的身份——艺评人Jerry Gogosian）在自己的Instagram中称Vucci的照片为“构图杰作”，并说这张照片简直“惊艳到不行”。她指出，照片背景中美国国旗的比重与特勤局特工的比重是平衡的，并且“每个特勤局特工的视线几乎都完美地落在了三分法构图的网格线上”。

艺术史学者凯莉·斯科特（Carrie Scott）也进行了分析。她将Vucci拍摄的照片与1945年美联社摄影记者乔·罗森塔尔（Joe Rosenthal）拍下的美军士兵在硫磺岛竖起升旗的经典照片放在一起讨论。斯科特说，后者“成为了希望和毅力的象征”，而Vucci的照片“也有潜力变得同样著名”，因为它将特朗普描绘成一个“不可战胜的领导者”。

除了与其他的经典照片比较，Vucci的这张照片还与艺术史上的绘画作品联系了起来，比如德拉克洛瓦的名作《自由引导人民》（1830），这幅画的语境是为了纪念推翻波旁王朝的七月革命。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自由引导人民》反映了历史上的真实事件，但它更多是象征性的，而非纪实性的。

欧仁·德拉克洛瓦，《自由引导人民》，1830 © Grand Palais Rmn (Musée du Louvre) / Adrien Didierjean / Mathieu Rabeau

通常，艺术界的人士不那么热衷于对政治新闻或暴力犯罪发表评论，那么为什么Vucci的这张照片能吸引如此多的著名艺术评论家和重要媒体来对它进行分析？或许是因为这张照片捕捉了现实与神话之间模糊的界限。然而，正如《纽约时报》艺术与文化评论家贾森·法拉戈（Jason Farago）指出的那样，如果将图像与事件分离开来，或许存在道德问题。

“我一直抵制将痛苦图像视为美学判断的对象，”法拉戈写道，“这样的类比低估了我们今天接触图像的方式发生的更大变化，即使是‘最具标志性’的图像也是可变的、不固定的。”

枪击事件发生后，两党对潜在暴力行为的担忧与日俱增。民主党人声称是特朗普煽动了2021年1月6日的国会骚乱，而共和党人则指责大众媒体在当前的竞选活动中煽动了公众的紧张情绪。例如，保守派的《纽约邮报》指责民主党人将特朗普与希特勒相提并论是导致此次暴力事件的一个因素。而与此同时，特朗普的儿子小唐纳德·特朗普声称，将其父亲比作“独裁者”是拜登竞选活动的主要噱头，这导致政治观察家呼吁缓和竞选言论。

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对Vucci照片在艺术性层面的颂扬可能只会进一步升级局势。

“这张照片充满了民族主义和权威的标志——国旗、血迹、特工们急切的面孔——它会鼓励美国公民生活中一些最黑暗的力量，”肯尼科特在《华盛顿邮报》上写道，“那些宣扬暴力、陶醉于暴力的政治潜能的人现在可以说，他们的群体中有人成为了受害者。而由此，更多的暴力循环几乎不可避免。”

*本文作者为Margaret Carrigan，但Adam Schrader也参与了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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