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n Sonfist,《威斯特法伦失落的猎鹰——新石器时代森林与凯尔特式土丘》,2004年。由理查德亲王委托创作,德国威斯特法伦。图片由Alan Sonfist工作室提供 自 然世界不是人工制品,而是一个充满生命的实体,是我们人类生存的根源和核心。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将自然视为一种永续的商品,但我们如今已知道,地球的许多资源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这是一场全球性危机,而环境艺术家Alan Sonfist一生都在努力应对这一问题。在一次采访中,Sonfist谈论了他数十年来重新连接人类与自然环境的努力,并试图引起人们对大自然在破坏面前的脆弱性的关注。Sonfist表示:“通过我的艺术,我想让人们意识到这些自然系统的考古学价值。”Sonfist于1946年出生于纽约布朗克斯区,在他邻居家的一片铁杉森林中长大。他回忆道:“在我学会走路之前,我的母亲就会把我放在树的空心处里面。”后来,他目睹了这片古老的原始森林被火灾和垃圾而破坏。今天,它“看起来似乎得到了改善”,但却面临着“仅仅沦为装饰品”的风险。他自己的艺术追求正是源自童年在森林中经历的野性与惊奇。 艺术家Alan Sonfist,图片由Alan Sonfist工作室提供 自1960年代末以来,Sonfist一直是生态艺术的先锋,他的作品已广泛被国际机构收藏,包括大都会、MoMA、惠特尼美术馆、JP Morgan Chase当代艺术收藏等,也逐渐被亚洲艺术界认可——2023年他在韩国首尔的美术馆及画廊展均获韩国主流媒体深入报道,“燃烧的森林”(Inwang山)被韩国大宇艺术基金收藏。但事实上,他始终走在与美国打底艺术运动中常见的“英雄式景观干预”所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上。他说:“我不想让我的艺术作品改变土地,而是让它恢复原貌。”他将一生奉献于研究和重新种植原生植物,通过他开创性的“时间景观”和世界各地的其他项目践行着这一理念。布朗克斯的铁杉森林给Sonfist上了重要的一课。“我意识到人类对这座城市中的瑰宝充满敌意。我决定是时候与社区分享这种在城市环境中独特的古代森林体验了。”Sonfist花了13年才在纽约市实现了他的第一个时间景观。经过与科学家、政界人士、城市规划师和社区成员的无数次会议,他终于说服了市政府在曼哈顿下城给他一块1000平方英尺的长方形地块。“当时城市规划的先例是森林应位于城市之外,城市应该是由混凝土构成的地方,”Sonfist说道,“而我想要扒开混凝土,重现欧洲殖民之前的自然景象。”他从公共图书馆的旧地图中研究纽约的古代森林,并与志愿者一起用本地的树木、灌木、草地、花卉、植物、岩石和土壤重新野化该区域。 Sonfist在1965年为第一个“时间景观”计划的设计图,位于纽约格林威治村的一个角落,图片由Alan Sonfist工作室提供 1968年,年仅22岁的Sonfist撰写了一篇文章,阐述了他的宣言:“公共纪念碑传统上庆祝人类历史中的事件——对人类社会重要的英雄主义行为。随着我们逐渐认识到我们对自然的依赖,‘社区’的概念也扩展到包括非人类元素。”他写道,“特别是在城市中,公共纪念碑应该恢复并振兴该地的自然环境历史。正如战争纪念碑记录了士兵的生死,自然现象的生死如河流、泉水和自然露头也需要被铭记。”五十多年过去了,Sonfist的时间景观继续在格林威治村生长,位于拉瓜迪亚广场和西休斯顿街的角落。一位当地居民报告说,这里已成为城市中备受喜爱的宁静之地。人们为鸟类和松鼠留下水盆,树枝弯过铁栅栏遮阴人行道,花朵绽放,昆虫传粉。 Alan Sonfist的第一个时间景观的现状照片,图片由Alan Sonfist工作室提供 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名誉馆长Adam Weinberg指出,这位艺术家的生态信息现在显得比以往更为及时。“自60年代以来,Sonfist一直在推进他的土地理念,在全球变暖席卷世界之际尤为紧迫。我们需要的不仅是科学家和政治家来应对气候变化,艺术家们也需要设想并实现一个更加绿色、更加原始的未来。”Sonfist长期以来与科学家和政治家以及私人资助者合作,使他的雄心勃勃的环境装置成为现实。2004年,他受赛恩-威特根斯坦-贝莱堡的理查德亲王(Prince Richard of Sayn-Wittgenstein-Berleburg)委托,在其德国庄园创作了《威斯特法伦失落的猎鹰》(Lost Falcon of Westphalia)。他在凯尔特式土丘上重新引入了曾是当地森林原生的植物物种,勾勒出只有从鸟瞰视角才能看到的猎鹰形状。Sonfist说:“我不得不与遗传科学家合作,寻找冰河时期前的史前树木,如银杏,这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树种。” 随着季节变换,Sonfist的《威斯特法伦失落的猎鹰》在德国常青山丘间如琥珀箭头般显现,图片由Alan Sonfist工作室提供 2011年,他又受佛罗伦萨市的委托,创作了《雅典娜的古老橄榄树林》(Ancient Olive Grove of Athena)。Sonfist发现意大利已经没有任何古老的橄榄树存活,这种物种已经迁徙到摩洛哥。在佛罗伦萨重新种植这些树木意味着又一次迁移和适应,因此“它们现在必须在城市的肌理中生存下来,在这种环境中自然化,”他表示。尽管Sonfist以直接使用自然作为媒介的大型户外项目而闻名,但他几十年来也通过拼贴画、素描、绘画和小型雕塑不断发展自己的思想。他的极简主义雕塑系列“地球纪念碑”(Earth Monuments)将来自各城市地层中的圆柱形土芯拼接在一起,每件作品都是一个地方的地质历史,揭示了土地各层中的微妙色彩和质地差异。 Alan Sonfist,《芝加哥-地球纪念碑》(1971),这是芝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地下的土地可视化,图片由Alan Sonfist工作室提供 在“燃烧的森林”(Burning Forest)这一最近的绘画系列中,Sonfist选择了19世纪美国哈德逊河画派艺术家的壮丽自然景观中的树木。然而,他通过燃烧这些树木来将气候危机视觉化,破坏了这些关于美国纯净自然美景的愿景。他至今仍在继续创作这一系列。艺术家目前还在为一个以气候为主题的展览准备一个特定场域的项目,计划于2026年在纽约长岛汉普顿帕里什艺术博物馆(Parrish Art Museum)展出,名为“天体景观”(Celestial Landscape)。博物馆首席艺术与教育策展人Corinne Erni表示,“帕里什的本土植物天体草地是他所称的‘诗意的宇宙’。”Sonfist将在博物馆南边的草地上种植野花和草,以反映上方星星的星座。Erni解释说:“星星的运动可以通过从温暖的蓝色到明亮的黄色和红色的颜色变化来识别。同样,种植的野花圈将有一系列色调,代表上方的星星。本土野花将被种植成与宇宙中颜色相似的色调。”Sonfist的植物和星星的绘图将在博物馆内部展出,并伴有草地的连续视频投影——这是一种邀请观众“观察生长的过程”,或许还可以分享这位艺术家对自然世界的敬畏之情。 Alan Sonfist,《美国地景》(2019-2021),密封在画布上的原始土壤,图片由Alan Sonfist工作室提供 如今已年过七旬的Sonfist希望能激励新一代艺术家将他与生态相结合的艺术遗产发扬光大。他说:“我的艺术始终贯穿的主题是我们与环境的联系以及我们对它的影响。”他对日益加剧的气候危机的敏锐意识促使他推动创建了“环境艺术基金会”(Land Art Forward)——“一个新的对话,帮助年轻艺术家和科学家合作应对这一对人类的威胁。”这个新兴联盟去年在麻省理工学院(MIT)的艺术、文化和技术项目的主持下通过一次研讨会启动,并已获得亚洲和中东及欧洲藏家的支持。近期,Sonfist就收到日本策展人南条史生的邀请,参加了河北新绎美术馆举行的国际艺术双年展,也是这位美国标志性的艺术家在中国的首次亮相。 南条史生在新绎国际艺术双年展开幕式现场 “所有伟大的艺术都关注其时代的问题,”Sonfist说,“而我们时代最重大问题是气候危机。” 文丨Dian Par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