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 擦手心、打响指，拍打大腿，一群年轻人站在废弃圆形建筑构成的临时剧场中，凝神倾听、无言注视，自发合作，在我们的耳边构成渐强的风雨声。这是在天目里美术馆6楼的新展“浮声切响”中澳大利亚艺术家安杰莉卡·梅西蒂（Angelica Mesiti）的影像作品《将来完成进行时》(Future Perfect Continuous)。 《将来完成进行时》，安洁莉卡·梅西蒂，“浮声切响”展览现场图，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照片由姜六六拍摄 在这个以交流与沟通为主轴的群展中，类似的时空连续体以不同的样貌次第在展厅中出现：阿洛拉&卡尔萨迪亚（Allora & Calzadilla）的《风成图》(Aeolian Chart (series)) 里，当下的风向和风速与历史事件重叠，在气象的裂隙与感应间，形成地质迁移史叙事的可视化总体；在娜塔丽·布钦（Natalie Bookchin）的《证言》（Testament）系列中，面对形制各异的家用镜头与摄影机，人们私密的居家环境中的脆弱与希望被艺术家调用和剪辑，构成了古希腊歌队式的纵横合唱。 《风成图》系列，阿洛拉&卡尔萨迪亚，“浮声切响”展览现场图，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照片由姜六六拍摄 在影片《指导型游戏》（Jogos Dirigidos) 中，艺术家乔纳斯·德·安德拉德（Jonathas de Andrade）摄制了只属于本地社群的一本手语词典，它们来自于巴西东北部社区中特定听障群体的自我创造和发明。 《指导型游戏》，乔纳斯·德·安德拉德，“浮声切响”展览现场图，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照片由姜六六拍摄 当单维的文本难以企及时，无论是风的轨迹、私密的独白，还是创造性的激烈手势，“浮声切响”提示我们，用更本能、更感性的方式去理解和抵达彼此。在展览同期开始的，还有由天目里与天目里美术馆共同发起的2024年的“荡一圈”当代艺术周，灵感来自杭州方言中寓意悠闲与自在的“荡”。与形制稳定的商业艺博会，或者自上而下的官方艺术活动相比，杭州艺术周与展览“浮声切响”间构成一种意味深长的回应和扩展：离开既定的话语和宏观的文本体系，人与人、事件与空间如何共感，如何彼此辨认，继而相互协作，形成临时而有效的共同体？ “浮声切响”展览现场，天目里美术馆 BY ART MATTERS，杭州，2024 在2024年前，类似的自组织策动活动在杭州也形成了某种局部的小气候。2022年，在疫情期间奇迹般蓬勃而热络的“城市游策”，曾一度调动和汇集了活跃在城市中的多个替代性空间和艺术小组，以游牧的形式在城市公共空间中发生和展演。而进行到第九年的本土拍卖“花鸟集”如今也依旧良性运转，虽以“派对”的玩乐为名，也促成了不少实质性的交易和联结，让生活在杭州的部分艺术家们形成某种独特的社群经济模式，积极调动市场且进行持续地自我造血。 花鸟集，2016年花鸟集，2020年 在此基础上，杭州当代艺术周将历时与各处的气息和涟漪再度汇聚，“荡一圈”这个生动的身体动作，不仅意味着一种漫游式的心理姿态，或许还溢出了某种更加公共面向的日常精神。共32家本地艺术空间与文化社群，40余场公开艺术活动、8场艺术周论坛与讲座、13场工作坊和4场特别导览，将错落地发生在城市的各个区域：西湖群山、美院里外、钱塘江畔，或是市井街巷和城郊边缘。 《酒桌20220519》，中国美术学院铜场，图片：Mephistofele梅组 这种分散而富有活力的艺术分布，与杭州城市本身的特质不谋而合。和其他国内超一线城市相比，杭州生活成本相对较低，山川自然与市井生活两相宜，秀气低调、经世致用的小商业传统延续至今，实用主义和悠游闲散，像两股本地的潜流，把“日常”这个本来略显空泛的概念生动地扩充。大型美术院校和艺文机构，并没有将这种从容和轻松感所消解。近年来，发生在杭州的新鲜艺术实践依然以去中心化的样貌出现和生长：野生而年轻的艺术社群林立，在艰难时抱团取暖，业余与专业间彼此接纳，虽然在性情上各有差异，但鲜有派系分歧。 “周二到周日”展览现场，天目里美术馆 BY ART MATTERS，杭州，2024 接续着这样的气质，当代艺术周并非形成去置入一个单方面、强主题的统合和号召。除了各空间的不同展览之外，八场由天目里美术馆组织的论坛，涉及当代艺术生态的各方面——公共机构、艺术市场与收藏、替代性空间、出版、实验剧场与个体实践等，似乎可以略微窥见美术馆试图去综述和勾勒全城艺术生态的心气。不过，机构并不意图去主导这些对话，只是向其间抛出一些可能和问题。 “周二到周日”展览现场，天目里美术馆 BY ART MATTERS，杭州，2024 在人群中猛然弹指，你收获的是心领神会的对视和默契的接续，这足以让人感到振奋。在《将来完成进行时》中，共同体在交叠的韵律中不断地生成和演变，也由此许诺和指向复数的未来模式。城市巡游，是为了抵达他者，构成回响，而非追求同质化的联合与团结。以珍视并留存某种自主性和差异为前提，这也许是迈开步伐，“荡一圈”的微妙起点。 文丨黄羽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