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渠:被伤害的……与不动的信物

文摘   2024-09-28 12:10   四川  


  


迷 宫是徐渠的母题之一。在以往的作品中,他大力玩弄迷宫概念,有意地制造错觉,增加令人扑朔迷离和难以理解的东西。那些作品的谜底、出口或者呼之欲出的答案因人而异,因为他的创作简洁而干脆,以至于我们不能用单一元素来理解全部。在凯旋画廊的最新展览的标题“涌现”几乎就是他的工作方法。作品里的元素按照一定的比例和关系组成整体,后者开始具有了有机物的特征。以该方法组成的整体无法以彻底拆解的方法来还原。这些元素不是被叠加在一起的,而是在结晶后拥有了新的属性。近年,徐渠常选择单一词汇来命名自己的展览。因为他相信,语言的精炼能够给足意义“涌现”的空间。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画廊,北京,2024.9.7-10.13

雕塑作品《阿特拉斯》是“泥落石出”的产物。展厅中暗部的空间会让观众感觉到不适。因为,“那就像从井底看待世界的状况。”徐渠说。以水下摄影技术拍摄的植物以其藤蔓浑浊制造了窒息感,而12个大大小小的阿特拉斯则三三两两地挺立于墙边。这些石头同样来自于摄影取景地,艺术家将这些以金属关节链接起来的人物视作是一种重新思考雕塑的机会。有别于从无机物中发现有机物的做法,徐渠选择用“提拎”的方式赋予其筋骨。(徐渠:“像人瘫软了以后再给它拎起来的那个状况,只是肌肉无力,但它的关节还在,骨架还在。”)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北京,2024.9.7-10.13

作品取名为“阿特拉斯”实在是点睛。在希腊神话中,作为泰坦一族的阿特拉斯(Atlas)是一个受害者,他在与海格力斯(Heracles)的智斗中被挫败,无法逃离肩负擎天的责罚。16世纪,格拉杜斯·麦卡托(Gerardus Mercator)在绘制地图时,用阿特拉斯作为插图。于是,这个名字就成为了地图册的代称。在医学中,寰椎(第一颈椎)也被称作阿特拉斯,因为它托起了人的头骨。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北京,2024.9.7-10.13

受害者阿特拉斯是地图册,是寰椎,甚至是亚特兰蒂斯的词根。这一语义的累转同样是一种涌现。在作家安·兰德的小说《阿特拉斯耸耸肩》中,作者用这一受害者的形象表达了对于自由的执着。而在徐渠的作品中,这些低矮的石头人则在水底渴望呼吸。与雕塑出现在同一展厅的作品还包括了影像作品《企鹅》。他是艺术家动物三部曲——乌龟、斑马、企鹅——的最终章,制作时间长达10年。作品的灵感来自于生活在南非踹波海滩(Trypot beach)的企鹅。在自然界中,企鹅以其特有的与人类可相比拟的社会结构吸引着动物学家的目光。

徐渠,《企鹅》,彩色单频录像,9’ 42’’,版本1/5,2015-2024

在作品中,艺术家邀请北影的群众演员扮演企鹅,并由另一位演员不断地脱去它的“伪装”。整个影像无声,只有个别特写镜头,完全是一出荒诞派戏剧。演员在被扒下企鹅外套后,仍然是一件企鹅外套。如是反复。起先的幽默感在事情变得愈发无果之后令人感到不安。徐渠的动物三部曲一以贯之,以寓言的方式思考恶意。套用伟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名,影像中皆是“被伤害与侮辱的”动物。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北京,2024.9.7-10.13

早在2007年,徐渠就在德国的毕业展中创作了以“迷宫”为线索的作品。而在近年的这些观念绘画中,这些硬朗的线条则暗示着道路与阻隔。鲜艳的色彩与图案构成具有刺激性的夺目感,但构造的过程则是理性与几何的方法。对于徐渠而言,任何颜色都是平等的;绘画技法也仅仅只是观念的副产品,而非绘画本身。这些对称的、令人乍看舒适的绘画通常都具有俯视的视角,或者说,视角处在一种超然的立场之中。

徐渠,《大迷宫粉白紫黄》,250×375cm,布面丙烯,2024

然而,注意力的持续作用所造成的重复、焦点迷失与密闭恐惧很快便会出现。因为,这些图像具有无限的特征。画面边缘的开放性与色彩关系本身的造型能力使得这些画面构成了一堵“迷墙”。仍然是希腊神话。另一位受害者弥诺陶(Minotaur)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他的迷宫被忒修斯(Theseus)所破。这个不自由的怪种成全了自由驰骋的英雄事迹。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北京,2024.9.7-10.13

我倾向于认为,“迷宫”系列的视角是属于弥诺陶而非忒修斯的,因为,真正受困于迷宫的是怪物而非英雄。弥诺陶拥有的是不幸的身世与监牢的苦日,而他的迷宫则是自我拘禁的放逐。比起解谜者所获得的回报,“迷宫”中的弥诺陶更像是一位与世隔绝的存在主义者。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北京,2024.9.7-10.13

装置作品《弥散》在展览的最后构成了一个水平空间的环路。牵引视觉的水平色带最终受束于墙体上的小型陀螺,它的金属光泽是周围环境色彩的物质来源。从展览的角度来看,这些鲜亮墙绘与之前展厅的布面丙烯绘画在节奏上构成了连续性,其中,黑色的部分也指涉着“阿特拉斯”活动的空间。直到最后,观众才会发现静止的陀螺与满幅的视觉彩带构成一组辩证关系:不动者的弥散效应。陀螺的尺寸与效果就像是数学符号中数字顶部的一点,即代表着无限循环含义的那一类记号。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北京,2024.9.7-10.13

艺术家操作了我们关于陀螺的认知:一个激烈自转、制造晕眩效果且较少位移的对象。他的方法是令这一切自相矛盾起来,因为运动感的来源是一个不动者。陀螺的意象为个展提供了一个锚点,它具有准宗教的意味。唯有通过信念,观众才得以获得一种确定性。人们很会容易联想到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盗梦空间》。在电影完结时,陀螺仍在旋转,它是主角区分梦境与现实的,象征着希望的道具。而在徐渠的“涌现”中,陀螺则是展览中的一件不动的信物。

“徐渠:涌现”展览现场,凯旋北京,2024.9.7-10.13

从空间排布来看,徐渠在凯旋画廊的个展构成了一个三幕剧。前厅空间以“迷宫”系列作为引子,为后面的三幕剧定下了基调。明、暗、明、暗的节奏变化提供了最为基础的呼吸节奏,而在作品之间,那些被伤害者则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再次站起,在不动者的光晕之中。


文丨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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