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视30年的华裔艺术家李玉冰是谁？

文摘 2024-10-04 18:27 江西

李玉冰，图片由Berry Campbell画廊提供

李玉冰（Bernice Bing）的人生曾面对过重重阻碍，但她突破了这些障碍——她是亚裔美国人，是一位女性，还是一位同性恋者，她所生活的年代是20世纪中期的美国。李玉冰的童年充满波折：她在六岁时成为孤儿，随后基本是在白人家庭的寄养环境中长大的，还曾在这些家庭中遭受过虐待。

然而，一种安静的、坚韧的精神推动着李玉冰前进。这位1936年出生、1998年去世的旧金山艺术家最终成为了20世纪中期湾区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在与人们熟知的Joan Brown和Jay DeFeo同期的艺术圈中，李玉冰凭借其融合东西方的、引人入胜的抽象作品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如今，在去世近30年后，这位西海岸的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在纽约Berry Campbell画廊迎来了她的首次个展“Bernice Bing: Bingo”。

这家画廊自今春开始代理李玉冰的遗产，并精心策划了一场对这位艺术家的有力量的介绍展——长期以来，李玉冰的艺术遗产都被美国东海岸艺术界所忽视。

李玉冰，《无题》，约1987年 ©李玉冰遗产，图片由纽约Berry Campbell画廊提供

“观看这个展览，我会起鸡皮疙瘩。李玉冰能以这种方式坚持下来，并以积极的方式被人们认识，简直是她经历了那样的童年之后的奇迹，”画廊的Christine Berry说，“她成为了一位社区的组织者。她是一位佛教徒，也是一位真正内心平静的艺术家。”

展览标题中的“Bingo”一词是李玉冰的昵称，其中展出了30多件作品，时间跨度从20世纪60年代到她去世的1998年，综合展示了她不断发展的抽象创作方式，这些作品汲取了西方艺术史的经典、加州的风景，而在后来的几十年中，她越来越多地受到中国山水画、书法和佛教的影响。

图片由Berry Campbell画廊提供

艺术给李玉冰提供了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在高中时，她就在艺术课上表现得与众不同，冰获得了加州艺术工艺学院（California College of Arts and Crafts）的奖学金。在大学中，她师从Richard Diebenkorn（他的影响可以在她1980年的绘画作品《Burney Falls》中的陡峭水平线中看到）。她的另一位老师是日本艺术家长谷川三郎（Saburo Hasegawa），也曾鼓励年轻的李玉冰去深入探索自己的中国身份。

作为第一代华裔美国人的女儿，李玉冰记得她曾和姐姐一起去探望裹脚的外祖母，后来她和姐姐在寄养家庭中分开了。

“（长谷川）告诉她，她对做一个亚洲人一无所知，她需要探讨它是如何影响她的，”Christine Berry说，“她对此牢记在心。”

李玉冰，《委拉斯贵支家族二号》，1961年 © 李玉冰遗产，图片由纽约Berry Campbell画廊提供

后来，李玉冰转学至旧金山艺术学院，并获得了艺术学士和硕士学位。创作于1961年的《Generations》是“Bingo”展览里最早的作品之一，当时的李玉冰只有25岁。这幅充满表现力的画作展示了李玉冰与那个时代抽象风格的较量。

同年，李玉冰在旧金山的Batman画廊举行了她的首次个展（Berry说这家画廊是“类似于集中了美国垮掉一代诗人的地方”，在其短暂的存续期间，很好地抓住了那个时代的文艺精神）。那场展览反响不错，刚毕业的李玉冰也因此收到了鼓励，得以继续她的艺术追求。

李玉冰在她的北滩工作室，约1961年，摄影：Charles Snyder，图片由纽约Berry Campbell画廊提供

另一件重要的早期作品是《委拉斯贵支家族二号》（Velazquez Family No II, 1961），此作以抽象形式重新想象了委拉斯贵支的传世名作《宫娥》。实际上，李玉冰以委拉斯贵支的作品为基础创作过几幅作品，凸显了她能够广泛吸收艺术史影响的能力。然而即使在抽象作品中，加州的风景也在她的画面中留下了印记。

由于在旧金山生活拮据，她在纳帕谷玛雅卡玛斯的一座葡萄园中生活了三年——她的画作受到了山脉和金色阳光的影响。展览中的明星之作是她1980年创作的《Burney Falls》，描绘了加利福尼亚州沙斯塔县瀑布。这幅画作似乎有一些可识别性，但又是很抽象的，同时还体现出一些中国山水画的影响。

李玉冰，《Burney Falls》，1980年 © 李玉冰遗产，图片由纽约Berry Campbell画廊提供

虽然李玉冰将她的艺术圈子与自己的女同性恋朋友群体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她还是思考着她的身份在世界中的位置。在1963年的日记中，她写道：“作为一名女性、亚裔和女同性恋者，生活在一个由白人男性主导的体系中——我该从哪里开始面对我的现实？”展览中的一件作品《Figurescape》（1971）有些另类，暗示了一种女性形体缠绕的感性。

1980年，由于在艺术界不是那么成功，李玉冰在旧金山中国城南市场文化中心担任了几年的总监，在那里，她为问题儿童策划了多个项目。“她曾发起过一个项目，让帮派的孩子们放下枪，拿起画笔。我认为她是在反思自己，并试图修复她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事情，”Berry说。

1985年，李玉冰前往中国、日本和韩国的旅行使她的中美混合身份更加清晰。这次旅行加深了她对佛教的兴趣（她后来接受了佛教）和书法的研究，而她的艺术方式始终保持着实验性。“她后来对书法很感兴趣，因为它也是和笔触相关的创作。她能够将传统书法与经典的抽象表现主义和行动抽象相结合，”Berry介绍说。

李玉冰与《Quantum 2》，此作品参与了1992年加州圣克拉拉翠顿艺术博物馆的展览“Completing the Circle”，图片由纽约Berry Campbell画廊提供

在整个1980年代和1990年代，李玉冰创作了很有表现力的抽象作品，这些作品巧妙地运用了汉字，并在色彩和形式上大胆发挥，将这些作品与她早前两三十年的抽象作品联系在一起。

1986年的《无题》中有一根发光的黄色物体，其旁边点缀着黑、白和黄色的波纹——这既能让人联想到中国的卷轴画，也能让人想起丹·弗莱文（Dan Flavin）用光创作的艺术作品。不过，展览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作品是《Quantum 2》（1991-1992），展示了李玉冰的独创性：这组纸上作品被排成一个5x5的方格，她会在售出或赠送作品时替换它们。

李玉冰一直笔耕不辍，直至1998年去世前的几个月，最终她因癌症逝世，享年62岁。她抽烟，也喝酒。“当时有家酒吧还推出了一种叫Bingo-tini的酒，”Berry回忆道。

对画廊来说，这次展览是一项关乎爱的工作。因为没有伴侣或孩子来专门继承她的遗产，李玉冰的作品散落各地，她的朋友Alexa Young管理着她的遗产，并尽力进行妥善的安置。

“她的作品已散落各地了。我们确实做了很多工作，才将这些作品汇集起来，策划出一个她本就应得的精彩展览，”Berry说。

“Bernice Bing: Bingo”展览现场，纽约Berry Campbell画廊，2024

过去十年里，人们对李玉冰作品的兴趣（以及市场）都在迅速增长——尽管东海岸还在逐渐觉醒的过程中。虽然丹佛艺术博物馆2016年的重要展览“抽象表现主义女性”（Women of Abstract Expressionism）中并没有展出李玉冰的作品，但她在展览图录中被提及了。

而到了2019年，这位艺术家迎来了在博物馆领域的一个重要突破——索诺玛谷艺术博物馆（Sonoma Valley Museum of Art）举办了她的首次回顾展。在那场展览之后，2022年，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又举办了一场关于她的艺术与生活的展览。

但Berry认为，属于李玉冰的时刻还未完全到来。去年，画廊举办了展览“西海岸抽象表现主义女性”（West Coast Women of Abstract Expressionism），其中就有李玉冰的作品。从那时起，纽约艺术界才似乎终于开始认识到她的才华。

“那之后，大家都在争相了解她，”Berry说，“但关于她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们才刚刚触及表面。”

*“Bernice Bing: Bingo”于2024年9月12日至10月12日在纽约西26街524号的Berry Campbell画廊展出。

文丨Katie Wh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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