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画中,一辈子不长大”:奈良美智的永恒青春

文摘   2024-07-20 22:11   英国  

奈良美智,图片:Ryoichi Kawajiri. Courtesy the artist, Blum & Poe, and Pace Gallery © Yoshitomo Nara


有 些人好像永远不会真正长大。当我在奈良美智于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Guggenheim Bilbao)中期回顾展之前采访他时,这位现年64岁的艺术家的着装就像一个“艾薇儿风格”的滑板男孩:蓬乱的头发上压着黑色棒球帽,骷髅图案的T恤配着宽松的牛仔裤。这种青春气息与他的艺术实践也是相吻合的——这位艺术家最出名的也许是他对孩童的描绘,孩子的形象常出现在他的绘画、素描、雕塑和装置作品中,呈现出又卡通又诡异的感觉。
早期作品《Make the Road, Follow the Road》(1990)是观众在此次回顾展中能看到的第一件作品。画中描绘了一个女孩一手持刀、另一个手心里冒着火焰,对面有一只站在血泊中的微笑的猫,而火焰延伸出来的那条红色烟雾中写着Del Amitri乐队一首歌的歌词“Nothing ever happens, nothing happens at all”。如果把这句话与作品标题连在一起理解,一方面你能感觉到要自己开创人生的责任,另一方面又能体会到无聊带来的破坏力。

奈良美智,《Make the Road, Follow the Road》,1990,青森县立美术馆收藏 © Yoshitomo Nara, courtesy Yoshitomo Nara Foundation

奈良美智在日本青森县长大,这是本州岛北部一个宁静的乡村,盛产苹果。艺术家认为自己“对儿童形象的偏好源于童年的记忆”。其他的元素——如红屋顶的房子、水坑或蓝色的船只——也贯穿于他的作品中,源于长期的回忆。虽然奈良美智没有接触到日本大城市的文化活力,很少参观艺术博物馆或画廊,但他告诉我:“(我的生活)看上去孤独,其实我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满意——我永远感激这个环境,因为它对我来说是独特的。”
也许并非巧合,奈良美智在作品中融入了许多流行文化和音乐相关的内容,这是他与乡村田园之外的世界联系的方式。小时候,他组装了一台收音机,能够接收越战期间驻扎在日本的美国空军的电台信号。因此,奈良美智听到了鲍勃·迪伦的民谣,后来也深受朋克和新浪潮运动的影响。
“当我在1960年代,身处被苹果园环绕的房间里时,音乐可以把我带到远方,”他说,“我会想象有个像我一样的小孩子在南美的某个小村庄里,听着同样的音乐。”
在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的一间展厅中央展示着装置作品《My Drawing Room》(2008)。这是一座微型房屋,重现了奈良美智的工作室空间,播放着他从小开始听的歌曲,反映了他对音乐的持久热爱。

奈良美智,《My Drawing Room》,2008,艺术家收藏 © Yoshitomo Nara, Courtesy Yoshitomo Nara Foundation

1987年从爱知县立艺术大学毕业后,年轻的奈良美智于次年前往德国。在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里,他师从德国新表现主义画家A.R.彭克,课程持续了六年。彭克曾经对奈良美智说:“你的素描那么自由,但画画却很正式,为什么你不按照画素描的方式去画画?”由此,奈良美智将更松散的笔触和更鲜艳的颜色融入了作品中。“我从彭克那里学到了自由,”奈良美智这样告诉我。
随后,奈良美智被阿姆斯特丹的Galerie d’Eendt看中,并于1990年在那里举办了他的首次个展。仅仅五年后,他的展览“Pacific Babies”就在Blum & Poe画廊的圣莫尼卡空间展出,从那时起,他的商业和机构形象逐步提升。如今他在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的展览是迄今为止他在欧洲最重要的回顾展,随后展览将巡展至巴登-巴登的布尔达博物馆(Frieder Burda Museum)和伦敦海沃德画廊。
此次中期回顾展大体上按时间顺序策划,但并不严格,也有不同时代的作品并置。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初的画作以粗糙的层叠笔触和浑厚的线条展示了活力和动感。比如《Give You the Flower》(1990),两个人物在杂乱的白色和粉红色背景中漂浮着。一个人鱼形的天使大汗淋漓,献花给一个拿着刀的微笑女孩——甜美、紧张感和超现实意味交织在一起。而想象力带来的天马行空随着展览进行逐渐减弱,艺术家的晚期作品如《Midnight Tears》(2023)则更多了一些感伤。一位皮肤苍白、大眼睛的孩子流下沉重的泪水,黑发由色块组成,而墙上的文字则提示了奈良美智对欧洲大师的致敬——用“充满活力的点彩”解构颜色。

“奈良美智”展览现场,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图片:Courtesy of Guggenheim Bilbao

事实上,我认为素描一直是奈良美智的主要工作方式,体现了他创作中的即兴感、活力和精神性。因此,策展方将许多纸上作品挂起来又不加墙标的做法似乎是错误的,降低了这些作品的重要性,人们容易错误地将它们理解为次要作品。
展览中有一幅突出的素描,它是一块十字形的纸板,上面潦草地涂了白色的底色,艺术家用粗黑记号笔画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孩,指着枪,旁边写着“我既是右翼,我也是左翼!”这捕捉了一种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在分裂的政治中兴起时的愤怒感。奈良美智告诉我:“日本是个孤立的国家,但韩国和中国正在变得更强大。日本人很恐惧变弱,这就是他们变得更右翼的原因。”
去年,佩斯画廊在其日内瓦空间举办了一场聚焦奈良美智1988-2023年间素描的回顾展,尽管他的市场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助推。2019年10月,这位艺术家创下了日本流行艺术家作品拍卖的最高价记录,其《Knife Behind Back》(2000)在香港苏富比以1.95亿港元成交;而在2022年5月26日,《Wish World Peace》(2014)在香港佳士得20/21世纪艺术晚拍中也以980万英镑成交,超过890万英镑的最低估价。

奈良美智的创纪录作品《Knife Behind Back》(2000),图片:Courtesy Sotheby’s Hong Kong

这次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展览中的许多作品都是向私人藏家以及日本和韩国的机构借展而来,其中一些通过佩斯画廊和Blum画廊促成。而当谈到销售,奈良美智则不太愿意多说——他素来离市场比较远。当我问他为何如此时,他这样回答:“有些人买我的作品是当成投资……当我第一次了解艺术世界的机制——不是艺术家的世界,而是艺术市场——我就不太想再参与了……我绘画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改变,但开始对画廊、藏家产生怀疑。”
与市场成功相比,奈良美智表示,真正让他受到激励的,还是童年听收音机时体会到的那种连接感。他想象着朋友的孩子们对他的作品充满热情。在2000年返回日本北部生活后,这位艺术家开始喜欢匿名的感觉,并“希望见到那些不太了解我的人”。
奈良美智说,他最充实的时光是1990年代初作为学生的时期。在我们谈话的最后,他的感伤倾向又悄然抬头,不过当他最后谈到这段充实时光时,我的心也不禁柔软下来——他说:“我获得了用钱买不到的东西:经历。我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宝藏,我永远不想失去它。”


文丨Louisa Elderton



联系Artnet中国:xinxi@artnet.com




大家还在读






artnet资讯
一站式艺术资讯平台:artnet资讯,围绕全球艺术市场的热点事件、趋势、人物、提供权威的调查分析和深入评论。足不出户,便能将当下艺术讯息一手掌握。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