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黄鳝最好在初夏

文摘   历史   2024-05-04 07:34   上海  

鷄鴨猪牛肉終年皆有,魚則有其季節。如刀魚在桃化開時,河豚在有柳絮時,土附魚(又名黄䱂魚)在菜花開時,鰣魚在立夏時,黄鱔在夏初最好,過夏至節則味與質皆差,鱸魚在霜降時。魚又各有其獨特之美,如鱸魚以肝,鰣魚以腹,鲇魚以頭,鯽魚以舌及頭下背部之一塊,鳜魚以花,鳊魚以邊,青魚以划水及其腹中之白,


每周经济菜单

第三十五期1939/6/29

华英女士

鱔魚已上市多時,近來價【价】格不貴,我的經濟菜單中,也該有它的位置了。鱔魚的模樣【样】兒,活像是一條蛇,所以膽【胆】小的人,就不敢吃,然而愛吃的人,依然是很多的。鱔魚的煮法很多,最普通的是炒鱔糊,將整尾的鱔魚划成了絲,出骨,與扁菩【瓠子、夜开花】絲同炒,略加菱粉,吃的時候,再加麻油,和胡椒粉,很為可口。倘買【买】不到扁菩時,就以萵苣切絲為代;亦無不可。在這炒鱔糊的名目下,又可分出兩種【种】,一是炒鱔背,那就是專用鱔的背部切絲,肉頭較硬。一是炒鱔片,那不過不切絲而切成片罷【罢】了。這兩種的煮法,與炒鱔糊同。此外將整尾的鱔魚,切成了段,與豬肉一同紅燒,加大蒜頭若干瓣,所用糖與醬油,愛吃厚味的人一定很歡迎的。還有一個煮法,是將鱔絲放在熟油中爆過,然後做湯,與鱔魚紅燒肉同是下飯的佳品。


华女士说,鳝鱼价格不贵,现在吃的时候,网上查果不其然,许多人都在说“端午黄鳝赛人参”,可见八十余年前老话,今天依然有效。
吉安许君说,井冈山黄鳝最好吃,在春耕之后。可见吃鳝鱼也要因地制宜。许君对黄鳝生长有田野观察,读来很是新鲜,(见后文)。
古人不懂有鳞无鳞进化上的道理,对于长得像蛇的黄鳝心存畏惧。或以为用鳝血调酒,饮之能骨。存斋笔记》有个故事,说某灶丁(盐场),得条五斤重鳝鱼,尺粗如孩儿手臂,他有七旬祖母素喜食鳝,把鳝养在甏里。不料雷雨时“飞逸”一条 ,灶丁怕飞走,让妻子祖母午餐,不料没等完,祖母气息奄奄。夫妇后悔不已,以为这鳝鱼毒。然而一天,祖母自己苏醒,只觉浑身发痒,让灶丁击打,不久身上发出瘤子,此后祖母身体恢复常态,且比往日强健。祖母活到零八,寿终正寝重鳝鱼世上已属难得何况灶丁祖母长寿,被认为是大补的鳝鱼。
佛的人认为,族中凡无动物灵性。民国时杭州清理西湖淤泥,捞上来青鱼草鱼全都卖给鱼行,龟鳖鳗鳝之类,则有慈善家集资送到江里放生。1935年出过一本《因果轮回实录》,其中有则《鳝鱼报恩》出之《寅畏室笔记》,南京人喜欢吃鳝鱼面,城南有家面馆生意兴隆,有个学徒见鳝鱼砍断,尤能动弹,于心不忍,每天都会偷偷拣一条最大的放生,学徒满师当上伙计,放生更勤。此事被店主发现,停了他生意。伙计一时想不开,去寻短见,谁知刚跳进江,脚下一团软软东西将他托住,低头一看原是一群鳝鱼团在一处。店主得悉甚后悔,嗣后改营了素菜馆,他做伙计,生意反好于过去据说这是民国初年事,南京许多古人对鳝鱼的迷信,现代人不会当真,但打着科学的幌子,也会有人相信,吞食活泥鳅可以治病
南京虽曾有过鳝鱼报恩的传闻,现在仍有许多鳝鱼面馆,网上宣传南湖东路有家张记面馆,水西门大街有茶南面馆,还有一家开在娃娃桥的,长鱼面馆最受好评。宝应长鱼面原就是名肴。
宝应位于扬州北城,当地人说江淮官话,淮安方言鳝鱼,又称淮鱼;淮安鳝鱼并无特别(高阳另有一说),惟旧时淮安厨师以鳝鱼为原料,烹出冷热小碟,汤炒小碗,各色大菜等108道淮安全鳝席创于同治光绪朝,那里曾是官商进京必经之地,负责粮食运京的漕运大臣驻扎在此,保障漕运是清朝头等大事,每年花在漕河维护的钱不计其数,河工督办自是肥得走油的差事,全鳝宴就是为淮扬官宦富商所设。随着海运替代漕运,津浦线的开通,淮安江湖地位不在,全鳝席也日渐没落,有人曾想把全鳝席引进上海,但闲适的江淮地主消费,跟不上中西交融十里洋场的生活节奏。民国人谈全鳝席就已经成美丽的传说,只留下软兜,脆鳝,马桥这些菜肴还在,还有就是诗人与父老怀旧时写下的诗句:话到当年全鳝席,还从父老赞文楼。
还有一件轶闻与鳝鱼菜有关,法学界宿耆,南京政府最后任驻英大使,前海牙国际法庭法天锡,最善烹鳝鱼羹,在海牙时就常下厨调羹待客,凡吃过无不交口赞誉。后来当大使代表国家,为保持尊严不再亲自下厨,但关键场合还曾为客人烹过鳝鱼羹,一次为援华主席克里浦斯夫人,一次请英国首相艾德礼,办外交可以是脆鳝也可以是软兜,同样脆鳝,吴佩孚喜辣,苏州人喜甜,待客之道,原来不能执于一端。郑天锡鳝鱼外交现在知道的人怕也不多 

出处:辛笛诗《蒲儿菜烧狮子头》文楼,淮安著名老饭店

徐珂《清稗类钞》云:
同光间淮安多名庖,治鳝尤有名,胜于扬州之厨人。且能以全席之肴,皆以鳝为之,多者可至数十品,盘也碗也碟也所盛者皆鳝也,而味各不同,谓之曰全鳝席,号称一百有八品者,则有纯以牛羊豕鸡鸭所为者合计之也。
汪曾祺《食豆饮水斋闲笔》 云
淮安人能做全鳝席,一桌子菜,除了烤鳝背,炝虎尾等等名堂,主要的做法一是炒,二是烧。鳝鱼烫熟切丝再炒,叫做软兜;生炒叫炒脆鳝。红烧鳝段叫“火烧马桥鞍”,更粗的鳝段叫“焖张飞”,制鳝鱼都要下大量姜蒜,上桌后撒胡椒,不厌其烦。
梁实秋《生炒鳝鱼丝》云
听说某处有全鳝席,我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想来原则上和全鸭席差不多,以各种方式取胜。全鸭席我是见过的,……这是噱头,知味者恐怕未必以为然,因为吃东西如配方,也要君臣佐使,搭配平衡。
高阳《古今食事》云
淮扬以全鳝名席,可知鳝鱼为当地特产,扬州称鳝鱼为鯺鱼,或写作长鱼,运河两岸筑堤,外石内泥,杂以竹木,中多孔隙,天然为鳝鱼窟穴,鳝背肉头之厚,估计为台湾鳝鱼的三倍,因为如此,才能以其部位的不同,而赋以特殊的名称。
吴佩孚嗜辣,几乎每菜都要加辣椒,最愛吃「辣鱔魚」,就是江浙人所吃的「油汆鱔魚」,放人鍋中煮汆時,加上些辣椒,燒成后的味道,确是更鮮美。吳佩孚有詩:「盤中昂然若驕龍,沁人芳香辣花葱;畢竟魏郞多異味,大快朶頣名士風」,就是詠他的「辣鱔魚」。殷红:吴佩孚将军的衣食住行,1939,12,11《申报》
報載奎元館麵店一天所用鱔魚,至一石之多,奎元館是以蝦爆鱔出名者,黃鱔以春末夏初為最肥美,現正當令。兒童節前一日,余與妻携外孫女游杭,未到奎元館,但仍吃麵兩次。一次為聚水館,在保佑坊,其蝦爆鱔賣九萬六一碗,與奎元館同價,麵輕湯寬,生料油下鍋,澆頭豐富,據友人言其口味在奎元之上,係近年新開者。《杭州归来谈吃面》《申报》1948年4月14日
 鷄鴨猪牛肉終年皆有,魚則有其季節。如刀魚在桃化開時,河豚在有柳絮時,土附魚(又名黄䱂魚)在菜花開時,鰣魚在立夏時,黄鱔在夏初最好,過夏至節則味與質皆差,鱸魚在霜降時。魚又各有其獨特之美,如鱸魚以肝,鰣魚以腹,鲇魚以頭,鯽魚以舌及頭下背部之一塊,鳜魚以花,鳊魚以邊,青魚以划水及其腹中之白,非老饕不能知之。《刀鱼面》《申报》1949年3月22日

许世禄

在井冈山下的关北及小通,吃鳝鱼的最佳时节是每年春耕至立夏前后早稻第一次耘田之前。这时是鳝鱼的繁殖期,鳝鱼的食物(蚯蚓等)也最丰富,此时鳝鱼最、又特别嫩。插秧后,气候渐热,蚯蚓上岸了,鳝鱼也随着在田埂上,挨近水平的地方钻洞。爬上岸边的鳝鱼肉就开始变硬,口感也不及之前。乡下那时吃鳝鱼的较少,抓鳝鱼也要在田埂边找鳝洞,但田埂上抓的鳝鱼比较大,较大鳝鱼还会咬人。
山里人的饮食习惯与上海不同,小通人喜辣,上海人爱甜。小通人烹鳝鱼大致有二种:一在春耕插秧时,以腊肉烹炒,先把鳝鱼剖开,用刀背将鳝鱼脊柱骨敲碎、打扁,切段;二是将较小的鳝鱼置锅中煎焙,鳝鱼卷成一盘一盘圆圈,把外皮煎得焦,加入盐、干辣椒、大蒜瓣、豆豉等佐料,用少许冬酒稍闷一会即可,煎过的鳝鱼下酒、下饭都是美味。吃时还有一点技巧,先咬住半边头部(背),筷子夹住嘴边背部,用力一掰,背部与腹部(内脏)就分离了。生手可能要手才能掰下来。也有用大鳝鱼熬汤,加点火腿片,给孕(产)妇喝最是滋补。
吉安人最喜爱吃莴麻叶炒鳝鱼,算是一道品牌菜。鳝鱼剖开后剔去骨头切断,新鲜莴麻叶因鳝鱼多少而定,洗净,先爆炒鳝鱼,放少许料酒去腥,爆香后盛起,再炒莴麻叶,放入少许干辣椒、大蒜子等佐料,八成熟时加入鳝鱼,调味,略炒即可。此菜尤以莴麻叶鲜美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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