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电影《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剧照。
我觉得忘记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就好，关键是你在什么时候重生的。
撰文 | 李薇
编辑 | 曹颖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张艾嘉走上发布席，气度从容。
她穿着一件橡果色麂皮绒短外套，袖口推到手肘，短发乌黑发亮，坐下时，眉宇和嘴角凝着浅浅的笑。
“其实我不太习惯这样的记者会，有点像开大会的感觉。”她开口就把自己逗笑了，“我们还是轻松一点。”2024年10月11日，第四届IM两岸青年影展在福建平潭开幕，张艾嘉以评委会主席身份亮相。
台下闪光灯不停歇，全场屏息，她继续说下去：“电影这个梦，我追了50多年。”
50多年前，一个19岁的小姑娘，懵懂地踏进中国香港电影行业，在前辈的引领下，学表演、学拍电影、学当编剧。她见证过中国香港电影新浪潮，又执起中国台湾电影新浪潮的旗帜。如今，71岁的张艾嘉拥有演员、编剧、导演等多重身份，早已成为行业前辈，她希望把切身的经验、鼓励、支持，传递给年轻的电影人。
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发言人陈斌华表示，IM两岸青年影展已经成为两岸最大规模、最高规格的青年影像交流活动。
今年342所高校的2264部作品参赛，91.2%的主创群体是95后新生代电影人，多部入围作品是导演首作。这些年轻的电影人用影像讲生活，讲父亲母亲，讲城市与乡村，讲年龄，从宏大叙事讲到个人关怀，直击当下的希望与迷茫。
每一位来到影展的年轻人，渴望机会，也渴望建立桥梁。
短片《天鹅湖》的导演、00后董研紧张地背着手，这是她第一次体验作品路演。聚会上，一个青年举着啤酒罐子找到董研，他是本届影展一部获奖短片的摄影师，他喜欢董研短片里呈现的光影，邀请她合作新片。
一间会议厅里，10个青年导演埋头写笔记，他们的电影提案从256部长片提案中胜出，在由成熟的导演、制片人、编剧、剪辑师组成的导师团的帮助下，这些年轻人重新梳理剧情、剪辑预告片、制作幻灯片，准备迎接最终的提案大会，争取投资。10支高校队伍来到平潭，现场抽签确定拍摄主题，他们要在72小时内完成10部影像作品的拍摄、剪辑、后期制作，用镜头捉住岛屿上的烟火气。
1984年电影《上海之夜》剧照
正如张艾嘉所言，影展对于年轻人来讲，是进入这个行业最好的方式，给年轻人提供了认识彼此的机会，让年轻人被看到。
“第一届影展开始时，他们来问我可不可以用《爱的代价》作宣传歌曲，我当时觉得很荣幸，他们可能觉得‘爱的代价’是一种追梦的感觉，可我也很希望他们了解‘爱的代价’。我追电影梦，已经追了50多年，电影几乎等于是我的第二个生命，我大部分时间都活在电影里。其实我们到了某个年纪，都很希望能够把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或者自己的一些经验，多分享给年轻人。”
以下是张艾嘉在影展上的分享。
●你在评审过程中最看重作品的什么因素？什么样的作品会让你觉得是一部好作品？
●张艾嘉：故事要说得动听，用电影的语言来说故事。因为我们常常会遇到很多年轻的孩子们，他们用太多的对白，作品就变得有点像podcast（播客）。我觉得电影语言是要被用到的，你想怎么说这个故事，然后打动我，这个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看完一部电影以后，我脑子里老想到它的画面，我就觉得这个电影一定有它的动人之处。有时候不是整部电影都完美，可它的情节、画面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那我就觉得这个故事打动了我。
●你在扶持新导演的作品时会更倾向哪种题材？
●张艾嘉：其实我并没有刻意去限制自己做什么题材，我感觉还是要喜欢。我的专长还是拍人，人可以想象的空间太多了，尤其是像年轻一代，出现了这么多新的东西，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可以用电影语言来表达。以前我们觉得制作特效是很难的东西，或者是想象不到的东西，现在我们都可以大胆去想。
●你经历过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的电影新浪潮，觉得侯孝贤、杨德昌、徐克等那个时代的导演和现在你看到的青年电影人，有什么区别吗？
●张艾嘉：现在平台多了、影展多了，青年导演好像很幸运，其实我觉得他们的压力更大了。现在所有的导演要懂得怎么样去找钱，要懂得怎么去卖片，要懂得怎么去宣传，你觉得现在的导演会像我们以前那么纯粹吗？他/她没有办法，当他/她知道将来要面临市场的时候，他/她可能从第一天开始写剧本的时候就在想，我将来怎么宣传这个东西，我怎样让大家看到我，我要宣传我自己，我要先让大家看到我，才会看到我的电影。所有东西的出发点都不像我们当初那么纯粹了，我觉得这个是最大的转变。
●近几年在中国大陆市场，女性题材越来越受到关注，你觉得它在未来会不会有更大的空间？
●张艾嘉：我当评审的时候从来不会先看作者的性别或国籍，一定是看作品为主。但我发觉这次入围的导演有好多都是女性，我非常高兴，因为我们常常说，电影行业还是男性主导，到现在还是如此，可是我也慢慢感受到，它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好的作品就是好的作品，不管是用男性的角度还是用女性的角度去看，都是一样值得探讨的。女性题材一定会被很多人拿出来谈论，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觉得女人是比较interesting（有趣）的。
●作为演员，作为女性，回过头再看自己年轻时的作品，你是什么感受？
●张艾嘉：年轻真好。因为我经历过中国港台电影最黄金的时代，所以我演过很多不同的角色。我以前演过很多台湾文艺片，我记得我怎样去接受港式喜剧的演法，并不是因为拍《上海之夜》，反而是拍《最佳拍档》。在拍《最佳拍档》的时候，我花了很多时间进入角色的节奏，我学了好多东西。所以我觉得每个地方都有它自己的文化背景，来展示一些不同的表演方式或者体现人的个性。我就觉得我好幸运，可以接受不同的表演方式，对我来说是很感恩的。当然我看自己年轻的时候，就觉得多好，那个时候有这么多可爱的角色，现在都没有这样的角色了。
1982年电影《最佳拍档》剧照。
●你是如何一直保持年轻的状态的？
●张艾嘉：其实我没有什么可以保持的，我觉得忘记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就好，关键是你在什么时候重生的。
看到这些年轻的电影人，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他们看到我，他们会想到什么？希望他们会想说，原来年纪不是最重要的，电影是可以做一辈子的。
年轻人跟我有什么共通之处？我们都很勇敢，他们年轻，所以他们勇敢，我到了这个年纪，我更勇敢。做你们热爱的事情，不要怕困难，不要怕失败，每一次失败都是新的开始，在这里祝福你们。
我们都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