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量化历史研究”第 826 篇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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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如何推动英国工业发展？文章《英国火药工业与跨大西洋奴隶贸易》详细探讨了18世纪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对英国火药工业的深远影响。为满足非洲市场对火药的巨大需求，英国商业资本家在布里斯托尔和利物浦周边建立了五家工厂，形成了火药工业的集中布局，扩大了火药的生产规模，也使火药供应成为英国制造业中的一项重要业务。
工厂投资者向奴隶贸易提供火药，获得了比直接参与奴隶贸易更高的利润。火药工业因奴隶贸易的需求而迅速发展。随着废奴运动的兴起，这种增长势头逐渐减弱。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在18世纪显著促进了英国火药工业的发展，但其对英国工业革命整体的推动作用却相对有限。奴隶贸易对英国工业的影响主要集中在特定行业领域，未能广泛带动其他工业领域的发展。
尽管非洲早在与欧洲初次接触时就接触到火药，然而直到17世纪燧发枪的传入，火药才开始在非洲广泛应用。非洲民众迅速接受了这些新型武器，它们不只被用于战争，还在狩猎、显示社会地位以及作为重要的贸易物品方面发挥了作用。在奴隶贸易被禁止之前，英国每年会向非洲出口大约二十万件武器。随着对武器需求的急剧上升，18世纪的火药进口量也显著提升。1698年，英国向非洲出口了五万四千磅火药，到了1750年，这个数字已经增长了六倍。18世纪下半叶，火药已经成为奴隶交换过程中最主要的商品。图1呈现了英国向非洲出口火药的数量与被运送到大西洋沿岸的奴隶人数之间的关系。
图1 英国出口到非洲的火药（磅）与从非洲运送到英国船只上的被奴役人口数量
非洲奴隶贩子对火药的需求有着明确的“偏好”。火药通常由硝石、木炭和硫黄按照70:15:15的比例混合而成，并根据颗粒的粗细进行分类。尽管最精细的火药颗粒适合军事和狩猎使用，但欧洲人发现非洲市场并不偏爱这种细颗粒火药。这是因为细颗粒火药在潮湿环境中容易吸湿而失效，并且其强烈的爆炸力可能会损坏质量较差的“贸易枪”的枪管。为了适应非洲市场的需求，欧洲人特别为非洲市场开发了一种“非洲火药”。这种火药的颗粒更大、更干燥且更坚硬，能够适应长期保存的需要，不仅解决了在潮湿环境下的保存问题，也减少对低质枪管的潜在损害。
最初，英格兰东南部的制造商承担了满足非洲对火药需求的重任。由于军队和海军对火药的大量需求，该地区逐渐发展成为火药制造的重要基地。伦敦的火药产业得益于与印度（当时全球硝石的主要产地）以及意大利南部硫黄丰富的岛屿的贸易往来。到了1700年，伦敦周边已经拥有二十家工厂，它们不仅为军队供应火药，还为商人、矿工、运动员和批发商提供所需的产品。
地方商人开始取代伦敦商人，成为英国最大的奴隶贩子，并为非洲市场专门建立了新的火药生产工厂。1698—1721年期间，布里斯托尔的奴隶贸易稳步增长，当地商人通过伦敦进口火药。为了优化供应链，1722年，四位布里斯托尔商人在伍利村建立了一家新的火药厂。1730年，利物浦也开始积极参与奴隶贸易，当地商人通常从布里斯托尔、伦敦或荷兰采购火药。到了18世纪中叶，利物浦的奴隶贸易规模已经超过了布里斯托尔和伦敦，成为英国奴隶贸易的新中心。
英国的商业资本家们为了满足奴隶贸易对火药的巨大需求并从中获取利润，建立了新的火药工厂。然而，达成这一目标并非易事。火药制造商们不仅要将运营资本转化为符合非洲市场严格标准的火药产品，还要面对奴隶贸易市场需求的年度波动性。火药的生产过程既漫长又复杂。工厂首先需要将硝石、木炭和硫黄混合并加工成成品火药。由于火药对湿度敏感，容易受潮而变质，制造商们必须根据对非洲市场的预测来设定生产计划，并据此采购相应的原材料。
木炭通常在当地采集，而硫黄和硝石则分别从西西里岛和印度进口，这些原材料的进口依赖于英国不断扩大的帝国贸易网络。原材料抵达工厂后，工人们会经过一系列精细的工艺流程，包括精炼、滚动、磨合和干燥等步骤，将它们加工成火药。完成这些工序后，成品火药被装入桶中，准备运往布里斯托尔或利物浦，这两个港口是当时英国奴隶贸易的主要出发点。
图2展示了英国火药总产量与出口到非洲的火药数量的对比。可以看到，非洲市场在推动英国火药生产增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火药制造商通过代理商在利物浦和布里斯托尔拓展客户群。这些代理商可能是火药公司的合伙人，也可能是外部人员，他们通过提供佣金服务来吸引客户。在布里斯托尔，伍利和利特尔顿工厂的代理商相互竞争以吸引顾客；而在利物浦，由于市场竞争更为激烈，到了18世纪末，有超过十一家公司在当地销售火药。为了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当地的火药制造商不得不降低价格，引发了一场持续三年的价格战，最终导致北方的三家工厂占据了市场的主导地位。尽管为奴隶贸易提供火药存在较高风险，但火药工厂的整体利润仍然相当可观。
图2 英国火药总产量（磅）与出口到非洲的火药（磅）
1807年奴隶贸易被废除后，火药制造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他们必须将业务从奴隶贸易市场转移出去。部分工厂通过向矿工销售火药得以维持运营。虽然矿业无法完全弥补奴隶贸易的损失，但它为工厂提供了足够的销售额，使其在废奴后的初期得以维持。此外，利物浦的棕榈油贸易复兴也为北方工厂带来了新的市场。英国对棕榈油的需求激增，火药成为获取棕榈油的重要商品之一。北方工厂因此得以重建其非洲市场，继续在废奴后保持盈利。但布里斯托尔的工厂未能成功转型，在1820年被迫关闭。
在18世纪，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兴起极大地促进了英国火药工业的发展。随着非洲市场对火药需求的日益增长，至少有五家新的火药制造厂在英国建立。这些工厂的建立不仅标志着火药制造业从伦敦向全国其他地区的扩散，而且为当地火药工业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即便在奴隶贸易被废除之后，这些地方工厂仍然持续向非洲市场以及矿业供应火药。
本研究表明，在废除奴隶贸易之前，这些工厂并未向国家提供军用火药，因为它们的产品主要是为非洲市场特制的低质火药。从地理分布来看，奴隶贸易对火药工业的长期影响也相对有限，只有在湖区，火药工业是在最初为满足奴隶贸易需求而建立的工厂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火药工业的例子说明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在废奴前对英国制造业有显著的刺激作用，但其在推动英国工业革命中的作用则相对有限，揭示了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产业如何受到特定市场需求的影响，以及这些影响如何随着社会价值观和经济发展的变化因时而变。
文献来源: Radburn N. The British Gunpowder Industry and the Transatlantic Slave Trade. Business History Review. 2023;97(2):363-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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