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长篇小说《解手》连载十三

文摘   2025-01-03 16:50   广东  
叩开远古巴文化神秘之门 还原巴人部落原生态故事

解 手

文/阿蛮



第五章 猎虎(上)

《尚书·甘誓》:(夏启)大战于甘,乃召六卿,王曰,弗用命,戮于社。

公元前21世纪某年,中国北方建立了夏朝,但南方有南方人的故事。

蛇部落的崽儿于那年冬天回到了部落。祖母在自家的大洞屋石壁上刚刻下了第8道线。

石壁上的线是竖着刻的,每道刻线的上端都划了一个圆,圆里还划了些短线,看上去那圆就成了人的脸,短线就是脸上的五官。这是祖母自己的记事方法,记下的是崽儿离开部落的年头。8道线就是8个年头。

巫巴山区的冬季很冷。山间的小溪结了冰,已看不到水流。平坝上自然形成的水塘也结了一层薄冰,有时候看得到冰面下黑色的鱼在懒懒地游动。河流没有结冰,但水量显然小了,失去了往日滔滔的气势。不过每当天气晴朗的早晨,在太阳将要照到河谷之前,便有另一种气势让你感觉到人的渺小。那是山区特有的晨雾。开始是河面升起的一绺绺白烟,像袅袅娜娜的丝絮。接着是整个河面都蒸腾起来。然后又有山洼和地面雾气的呼应,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很快弥漫了整个河谷,最后就笼罩一切了。有时候太阳能够把雾驱散,那就是一个好日子。但也有雾散不开的时候。与盆地里开阔地区不同,巫巴山区的浓雾常常持续很久,有时甚至会弥漫一整天,太阳竟没有能力把它穿透。那样的天气里人们便不能出外活动,不能打猎,也不能捕鱼,甚至不能做祭祀。巫师们说浓雾天气是鬼魅出没的时候。

当崽儿从河谷的浓雾里突然走出来,部落里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魅。

首先是在各个洞屋和窝棚房门口玩耍的孩子看到了他。没有一个孩子认识他,也没有一个孩子看见过他那样的装束。崽儿全身裹着衣服,上衣和下衣是分开的,不像部落里人们穿的袍子就是一件,手臂和脚都露在外面。崽儿的衣服也不是深色的鹿皮做的,他穿的是白色衣服,还有很多毛翻在外面。他的头和脚上也裹了那样的毛皮。后来孩子们知道那叫帽子和鞋,他穿的白色多毛的衣服叫羊皮裙和羊皮裤。这样崽儿除了脸与部落里大人们的脸相同外,他的头和脚以及手臂都裹着毛皮,与山上打来的猎物差不多。也许巫师们所说的鬼魅就是这样子了。

更奇怪的还有崽儿身上背的和腰间挂的东西。他背了一张巨大的弓,几个孩子一齐使劲也没能拉开。此外还背着一个羊皮背囊,从里面可以变出很多东西来。腰间挂的也不是部落里狩猎武士们常用的那种很厚很宽的石刀,他挂着的刀要细些也要长些,颜色红亮还闪着光,比任何石刀和滑石木剑都要坚硬和锋利。后来孩子们知道那比石头坚硬的叫做铜剑,是用火炼出来的。

被孩子们的叫喊声引出来的,有部落里众多的男人、女人、长老和巫师。男人都是武士,照例抓起了自己的武器,无非猎棒、石刀和弓箭之类,以为有外部落的不速之客可能发动了侵犯。女人们则怀着看稀奇的心情走出来,她们心细,听出孩子们的叫喊只是惊奇并无恐惧。

最后走出来的,是长老和巫师们。他们见多不怪,即使打起仗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蛇部落历来是最强大的。尽管那时因为崽儿的失踪使外部落失去了信任,没有承认他们的联盟首领地位。巫咸还趁机联合周围部落与蛇部落开了战,试图把他们驱逐出去,夺取他们的土地和山林。幸亏祖母与断指组成蛇牛联军打败了巫咸,重新赢得了各部落的尊重,在蛇部落外围形成的部落屏障有效地维持了地方的安全。这时候穿过大雾来到这里的不该是敌人,当然也不会是客人,最可能的就是与神争夺供奉的鬼魅。而这样的一个鬼魅在长老和巫师们看来,是并不可怕的。因此,除了时刻准备战斗的武士,以敌对的目光把闯入者暂时扭曲外,女人、长老和巫师们很快就在雾中分辨出了来人的面目。有女人便喊出来:“是崽儿耶,崽儿回来了,崽儿成了一个武士!”竟然惊喜。

崽儿也挨个认出了原先熟悉的亲人。大妈妈,幺妈妈和另外8个妈妈,舅舅老拐,祖母,他亲切地喊出来。一边喊着,一边就向祖母跪下去一条腿,一脸坦诚地看着她。

他们都老了。原本年轻的幺妈妈变成了妇人。舅舅老拐已经是头发花白,牙齿脱落,眼神也失去了大巫觋应有的睿智和深邃。

祖母的身个仿佛缩小了许多,头发完全白了,嘴干瘦地瘪着,怎么看也没有一个部落首领的威严,伸出手来也颤巍巍的把不住一个准确的方向。不过,当祖母最终认出眼前这个高大壮实的小伙真的就是自己的孙子崽儿之后,很快就改变了样子。她眼睛里陡地焕发出一阵光采,手不再颤抖,一把甩开崽儿幺妈妈搀扶着自己的手,脚步硬朗地趋向前来,抓到崽儿的手一阵摇晃。之后便叫道:“崽儿,我的崽儿,真是你!”说罢又捧起他的头搂在怀里,扭过头向众人大声宣布:“他是我们的崽儿。部落的崽儿回来了!”

声音是无尽的激动、欣喜和轻松,仿佛终于把一块在心里悬了很久的石头放下了地。这一点,崽儿和舅舅老拐同时都感觉到了。他们看到,当所有的女人都忍不住哭起来的时候,祖母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老拐看着祖母的眼神有些复杂。其中有欣然,有担心,还有疑虑,最后则是坚定。他似乎感到了自己作为大巫觋的责任,在祖母那样宣布过后,立即拉过崽儿,让他面对着众人,然后大声说:“我们欢迎崽儿回到部落,回到自己的家。早些时候祖母和我请求过神示,根据神的意志,允许崽儿回归部落,对他小时候所犯过错既往不咎。那时候部落已经对崽儿渎神的过失作了忏悔和弥补。在打败巫咸的战争过后,我们拿三对比翼鸟献作牺牲代替他悔罪。神接受了部落的悔罪,没有再降灾祸给我们。让我们一齐感谢神的宽大为怀,笃!”

众人于是也一齐喊出来:“笃!”

老拐接着又说:“但是崽儿还必须以自己的行动向神表示虔诚,向神献一次隆重的牺牲。根据部落的传统和法规,任何男子,必须举行过成年礼之后,才能成为部落的武士。崽儿离开部落这些年错过了成年礼,部落暂时还不能接纳他。在他真正成为部落武士之前,任何人不能擅自接近他,也不能与他说话。”

这样宣布过后,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有女人又嘤嘤地哭出声。祖母的脸色也严峻起来,向女人们喝道:“哭什么?不要哭了,崽儿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崽儿没有行成年礼,让他行就是了。”说罢,把崽儿拉起来,让他面对了众人,又问道:“大家说,怎么办啊?”

“给他行成年礼!”

“让他去林子里住三天!”

“让他去打一只野兽回来献牺牲!”

“崽儿可以当部落的武士!”

“我们需要他!”

男人们纷纷喊。女人们也止了哭,就望着祖母和大巫觋老拐。老拐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回头对崽儿说:“你都听到祖母和大家说的了,现在你不能回家。”

崽儿并不沮丧,却说:“我知道了,舅舅。我上山去,不打到一头野兽就不回部落。”

舅舅老拐喊一声好,又扭头向身边一个武士命令道,给他最好的猎棒和石刀。崽儿接过有着尖头的木制猎棒,却没要石刀。崽儿说:“我有自己的武器。”说罢拿起放在身边地上的弓箭给舅舅老拐看。老拐拿起弓试着拉开,也费了好大的劲,又拿过箭来看。崽儿解释说:“这弓箭跟我们用的差不多,只是箭头不一样,是铜做的,比石头坚硬,射出去扎得深些。”又把腰间挂着的另一样武器解下来给众人看,一边讲解说:“这是铜剑,磨了刃口的,比石刀和木剑好用,北方人用这个打仗。”

崽儿说罢,举起铜剑来让众人都看了,走向一棵手臂粗细的樟树,斜向一挥,樟树便齐腰斩断倒下了地。众人便都惊叹出声。舅舅老拐也一脸惊讶,向崽儿要过那剑来仔细观看。

在众人都关注着崽儿带回来的武器的时候,祖母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问:“那时是哪个神灵把你从祭台上解放下来的?”

崽儿看着祖母的眼睛,诚实地说:“是一个外部落的女神。她把绑我的鹿皮绳割断,把我从神柱上解放下来,还驾船让我顺河划出去见了外面的天地。”

祖母又问:“崽儿你告诉我,那个女神是谁?”

崽儿迟疑一会儿,笑笑,说:“就是鱼部落的鱼姑姐姐。”

祖母也笑起来,说:“我早猜到的,果然是她。好了,你去吧,我们的神总会护佑你。”

当天傍黑,崽儿带着自己的武器上山走进了林子。

鱼部落首领的女儿鱼姑,在听说崽儿回到了山里部落的消息以后,急匆匆地跑到蛇部落首领居住的大洞屋,向崽儿的祖母和他的幺妈妈打听他的去向。她对祖母坦白说,当年是自己把崽儿从广场上的神主石柱解下来的,如果蛇部落还要追究当年的渎神罪,自己愿意替崽儿受罚。但她一定要亲眼见到崽儿,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已经8年了。说话时,鱼姑有些畏惧地看着祖母,不知祖母在明白当年的真相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却见祖母神情平静,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语气缓缓地说:“啊,鱼姑,真是你把崽儿从祭祀广场上放走的?说说你和崽儿是怎样逃出去的。你的神力那么大,把我这个老祖母也瞒过去了。”

鱼姑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向祖母和崽儿的幺妈妈说出了当年的秘密。

那时崽儿被他舅舅老拐带着到鱼部落谢罪。鱼姑向蛇部落的巫师们提出抗议,却没能把崽儿解救下来。知道崽儿很快就会死去,鱼姑很伤心,那些天常常偷偷地哭。后来从母亲那里打听到蛇部落拿崽儿作牺牲献祭的日子,就悄悄地跟着鱼部落派去观礼的巫师,也去了崽儿的部落,要看他最后一眼。她没有走拢祭祀广场,知道未受邀请的外部落女人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她爬到一个山头上远远地看,心里默默地祝祷,与自己的伙伴告别。一切祭祀仪式都进行过后,却看到人们又散了去,崽儿仍然绑在神主石柱上。鱼姑很奇怪,不知那是怎么回事。后来又看到崽儿的祖母和一个年轻女人来到了广场,一只鹰也飞到崽儿头上。鱼姑的心也跟着悬起来,担心那鹰的利爪会伤到他。

这样的担心一直持续到鹰飞走以后很久。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鱼姑不得不离开那山头往家走。她遥遥地对崽儿致了祝福,想到与他一起玩耍时快乐的情景,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到得自己部落的祭祀广场,见河边树桩上系着的独木舟和那舟上的桡片,眼前突然闪起了一道亮光,心便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她仿佛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跑回家,很快又跑出来,往蛇部落的祭祀广场跑去。

广场上除了仍然绑着的崽儿,没有另外的人。鱼姑去的时候,崽儿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她把他摇醒,看见他惊奇的眼神,却并不作什么解释。一手抓起捆绑他的鹿皮绳,一手拿起从家里偷出来的石刀,便使劲割那绳子。很快把绳子割断,扔下地,便拉起他手要往广场外走。崽儿更加惊奇,一边搓揉着被鹿皮绳绑得发麻的双腿,一边问:“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我舅舅老拐说我有罪,要向神献作牺牲的。”

鱼姑并不理睬,拉了他走出祭祀广场很远了,才说:“我要救你,崽儿,我不要你去当牺牲。我不是蛇部落的人,你们的神不能惩罚我。我要你活着,我们有很多好玩的事还没有做。你不是很想看到大江吗,还有象,比虎厉害的你还没有看见呢,你不要死!”

“啊,我可以不死吗,鱼姑姐姐?”崽儿的眼神悠忽一闪。却又问:“我们现在往哪里走呢?”

“我去找一条独木舟,把你送出山外去,送到大江边。我要让你活下去,等你长大以后再回来找我,作我的男人跟我生孩子。”鱼姑语气坚定地说。

“可是,可是我不会生孩子呀!”崽儿更加惊讶。

“你会,以后你跟我在一起,就一定会!你是男子汉呀,你的鸡鸡会变成阳鸟,你懂不懂?但现在你首先要逃出去。我不要你把命拿去献了牺牲。那样你祖母和你的妈妈们都会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你懂不懂,崽儿?”

崽儿看她说得很认真了,便不再说话,任她领着往鱼部落走。

巴人虎图腾(刘洪绘画,重庆渝中2015


鱼姑的计划没有立即实现。她把崽儿带到自己部落祭祀广场靠着的河边,正准备解下一条独木舟系缆的时候,却发现两个巫师也向河边走来。鱼姑慌忙拉起崽儿沿来路退回去,藏在岩石后面远远地看那两个巫师的动静。她怕巫师们发现她偷放了崽儿,会把她连同崽儿一齐抓住治罪。干预外部落的祭祀从来就被巫师们认为是大罪,与在自己部落里渎神差不多。那样,不仅崽儿救不下来,自己再搭上一条命,还会因为家教不严,而使自己母亲的首领权威受到损害。

却见两个巫师在祭祀广场上停下,燃起一堆篝火,面向河边做开了祭神的礼仪,一点没有很快离开的意思。鱼姑暗叫糟糕,神色焦急地对崽儿说:“怎么办,两个巫师不走开,我就没办法驾独木舟,天都黑下来了耶。”

崽儿却笑起来,说:“鱼姑姐姐也有着急的时候呀?我以为你跟那些大人一样,总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呢,原来你也跟我一样啊。那以后我就不叫你姐姐了,只叫你鱼姑。嘻嘻,鱼姑,鱼姑,咕咕咕。”鱼姑说:“好哇,崽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还要把你送回蛇部落去,看你舅舅老拐重新把你捆到神主石柱上去祭那蛇神。”

“不,不要,不要!鱼姑姐姐,我不敢笑你了。”崽儿慌忙拉起鱼姑的手,重重地往自己头上拍打。鱼姑说:“你干什么,傻崽儿。把我的手打痛了,你那圆脑袋倒不痛?”说罢把手收回去,心疼地看着崽儿。

却见崽儿立即又笑起来,说:“鱼姑姐姐,我们不要等那两个巫师离开了,不划独木舟也能走出山外去。我们从林子里走,就是武士们打猎走过的林子。我舅舅老拐说,从林子里可以走到大江边,他原来就走过的。”见鱼姑有些迟疑,崽儿又说:“不怕,我是男子汉,我知道怎样保护女人。我打过猎呢,虎我都不怕,还杀过大蟒,走!”

鱼姑见他一副英雄气概,似乎什么也难不倒他,心里升起一阵感动。便不再迟疑,让崽儿拉了手往山林里走。

崽儿把鱼姑带着,趁着月色,沿他杀蟒的头一天走过的路进了大森林,之后却没能找到走出去的路。在林子里钻进钻出钻了几天,始终都在那一片林子里。

开头两天,鱼姑信心十足地跟着他走,兴致勃勃地采摘山岩边长着的野果为两人充饥。还手把手地教崽儿在小溪里抓鱼,抓到后就掰开鱼身就着溪水生吃。到后来便失去了耐心,走一座山头就忍不住问:“崽儿,你究竟找不找得到路呀?”到了晚上,便不由分说地拉了他手,往山洞里或岩石缝间躲藏。

“我不能叫老熊和老虎吃掉,我也不能看着你被老熊和老虎吃掉。我把你从神的嘴里偷出来,可不是要送给熊和虎吃的,你懂不懂?”鱼姑这样说的时候,便伸出双臂把崽儿搂抱起来,拍着他的圆脑袋,让他贴着自己的胸口睡觉。

崽儿那时不再挣扎,也不再说大话,只能乖乖地依偎着鱼姑,任她充当起保护神的角色。到了第二天太阳出来时,立即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抢过鱼姑的石刀,砍下一棵小树做成猎棒,在林子里左抡右砍往前冲,说是一定会找到出山的路,保护女人回到家。鱼姑仍然小心地跟着他走,并随时注意着林中动静,以防突然撞上猛兽什么的。心里也一直默默祈祷着神灵保佑。

令她惊奇的是,那些天似乎真有神灵保佑,他们在林子一直没有碰上猛兽。除了四处跑动的鹿和狐狸,只有成群结队的各种鸟陪伴着他们。熊、虎、豹、狼、蟒蛇和野猪之类,一次都没见着。

到他们沿着一条河终于走出大森林,看到一片广阔的旷野之时,鱼姑发现,她和崽儿已经离开部落很远,而且立即看见了很多人。崽儿那时也欢呼起来:“祖母,祖母,那是我的祖母耶!还有舅舅老拐和我的幺妈妈,我们的武士全都在这里!”说罢立即就要冲下山去。

却让鱼姑一把拉住。鱼姑说:“不能下去,崽儿!你是逃跑的牺牲,你被他们重新抓住就只有死,我也不能再救你了。”

“啊,啊!”崽儿明白过来,向鱼姑伸伸舌头。却又转过身,背对着鱼姑,突然一下哭了出来。“祖母,祖母!”他边哭边喊。鱼姑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一时间非常惊奇,把他拉到怀里。心头一酸,眼泪便涌出来,一颗接一颗滴到他的圆脑袋上摔成无数瓣。


作者简介:阿蛮,著有小说《依仁巷》《解手》《逆神》《纪年绣》《消失的山洞》;历史文化散文《三峡古镇》《渝城九章》等,曾获重庆市文学艺术奖、全国梁斌小说奖、全国城市出版社优秀图书奖、嘉陵江文学奖优秀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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