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 日,何祖琳刚刚结束了她在深圳艺森空间的个展“狄奥尼索斯花园”,通过借用尼采对酒神精神的论述,她将其代表的激情与狂欢类比为今天网络时代下互联网的迷狂。如病毒般散播的网络迷因(memes)代替了古老的神话叙事,成为大众表达诉求和情绪的新型媒介。 何祖琳个展“狄奥尼索斯花园”展览现场,艺森空间,深圳,2024 作为一名成长在互联网高速发展时期的青年艺术家,何祖琳在创作初期开始对网络迷因的收集和探索。对于她来说,各种梗图与碎片化的短语的流行恰恰是这个时代的一种普遍性的象征,由此,她试图透过绘画创作以更为直白的方式揭示其中简单且直快的形式特征。在展出的系列作品中,各异的恐龙卡通形象时有出现,这些戏谑的形态很容易让人想到互联网上常用的动物表情包,它们往往被配上一两句排列方式不尽相同的文字短语,如“Awake But At What Cost”,“All I Want Is to get Drunk here with U”,“I am a social vegan I avoid meet”,等等,并施以浓烈的色彩,将语言文字作为一种视觉图像呈现在画布上。 何祖琳,《Modern Romance》,120x90cm,布面丙烯,2023 实际上,此种创作手法自上世纪中后期观念艺术的诞生起就常见于包括Christopher Wool、Lawrence Weiner、Jenny Holzer、Barbara Kruger、Tracey Emin等许多艺术家的实践中。透过标语或宣言般的简练词语,这类作品通常在于表达某种申明、想法,甚或警示,但在何祖琳这里,文字的出现更像是对充满戏剧性的当下社会状态的转译和反讽。涂鸦式的风格和简单涂抹的笔触为画面带来些许童真的烂漫,部分揭示现实的同时又将它们与现实割离;如同酒神陷入迷醉,令当代人甘愿坠入的网络世界也生长出独属于今天的悲喜剧。 何祖琳,《Untitled》,100x70x2cm,布面丙烯、油画棒,2024 Q:本次在艺森空间的个展命名为“狄奥尼索斯花园”的寓意都有哪些?A:我最近正好在看尼采的书“The Birth of Tragedy”,“Twilight of the Idols”,书中关于酒神代表的人类情感的双面和矛盾性很符合我的精神状态,所以我希望用这个远古神话符号给展览加一个滤镜,将观众短暂带入这代表网络时代情感的狂欢、狄奥尼索斯所在的神话语境和当代青年坠入社交矩阵亦乐此不疲的状态。看似毫无联系,但正是这种疯狂滋养了这位象征放纵享乐的酒神,我们享受着自己的社交场域,网络语言与现实的割裂像极了一场异教徒的狂欢。图像和语言被重新定义,这种看似与现实割裂的现象,实则关乎每一个成长在Z世代的个体。时代和文化会一直被颠覆,而神话所指的却是亘古不变的关于人类原始精神欲望的课题。我认为不论是酒神令人沉醉的美酒还是当代令人入迷的网络,在复杂压抑的社会环境下都不失为一种短暂的救赎。 何祖琳,《Breaking news: I don’t care》,100x70cm,布面丙烯、油画棒,2024 Q:恐龙是你的画面里反复出现的母题,为什么选择恐龙的形象作为你绘画主体?A:因为从小爱看恐龙纪录片,觉得很原始又蠢蠢的,同时在各种文化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Q:你在绘画里往往会把英文词语处理成图像,你如何看文字和绘画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决定将哪些词语画在画布上的?A:对我来说不论绘画或诗歌都美在意境,而文字相对于纯图像更像是一种暴力美学,它对观众的索取更直接且具体。而memes的载体本身就是图像, 一种更利于传播的杂交产物。决定用迷因创作也因为它给我提供了很大的精神慰寄,像是诠释我情感的载体,融入画面。 何祖琳个展“狄奥尼索斯花园”展览现场,艺森空间,深圳,2024 Q:你是从何时起开始对在绘画中探讨网络迷因现象产生兴趣的?为何是以绘画的形式?是否会考虑其他更多的媒介?A:其实在很早期我第一个在香港的个展就有大部分关于网络迷因的作品,因为我收藏了一整个档案,大概从2012年开始的梗图,这些散落在网络各个角落的只言片语像是我的疗愈师,让我了解到很多情绪的普遍性。对于我来说它也是一个属于网络世界的精神景观。用绘画来表达似乎更加直观, 我也想通过作品把我引以为豪的“收藏”分享给更多人 。等我的风格成熟一些会考虑做一些装置作品,探索新的媒介听起来也很有吸引力, 但还是主打一步一个脚印吧。 何祖琳个展“狄奥尼索斯花园”展览现场,艺森空间,深圳,2024 Q:能否谈谈你绘画创作上对于技法、色彩与构图的思考?它们又在何种程度上作用于你试图探索的问题或观念?A:我理解的技法不是什么规则和风格而是一种心法在持续的创作中对自己的磨练。我享受在创作中跟画面摔跤的过程,空白画布带来的压迫感,和因为没有草稿和预设使得推进过程比较痛苦,但这也让一点点找出具体形象和格局变成了一次次顿悟的愉悦。虽然有时候也会看一些像保罗·克利这种分析技法的书籍,但我还是相信更自主的实践。相比秩序和技法,我更在意当下的感受。色彩方面我经常借鉴一些网络图片,还有之前随意叠加的色板上的色块我都会收集起来用于以后创作。 何祖琳,《Five elements》,180x145cm,2023 Q:在展览前言中有提到Tracey Emin和David Shrigley这两位艺术家对你的启发,除此之外还有哪些艺术家或创作者对你影响比较大的?A:启发倒说不上,是单纯的欣赏吧。我很喜欢David Shrigley的幽默,Tracey Emin的自我。单纯对创作的影响的话,我觉得还是一些哲学书籍和网络的影响更大,像是很多迷因可能就短短一句话,但可能涵盖了一本书的哲理,有些看似浅显和荒诞的也可以直击心灵。Q:在你接下来的创作中,你会对哪些主题或概念作更进一步的探索?你会为自己规划一个明确的创作脉络吗?A:还是加深自己的修养吧。不只在画面上,我觉得艺术家本人的内省和反思对画面的意境有很大的影响。以前可能受西方影响比较多,现在越来越想研究有关气韵意境这种比较微妙的东西。当然创作脉络也是要慢慢摸索,总之还是想做出一些比较有灵魂的东西。 文、采访丨L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