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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七十七卷 魏纪九
曹魏·高贵乡公甘露元年(丙子,公元256年)
【原文】
二月,丙辰,帝宴群臣于太极东堂,与诸儒论夏少康、汉高祖优劣,以少康为优。
【译文】
二月,丙辰(初九),魏帝在太极东堂宴请群臣,与各位儒生讨论夏少康和汉高祖的优劣,魏帝认为少康优于汉高祖。
【解析】
上面这个帝,就是大名鼎鼎的高贵乡公曹髦,也是曹魏皇帝非常有血性的一位,不亚于曹操。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是这个曹髦说的。
要说上面材料,还要说一说背景。
曹髦从小聪明伶俐,史书说颇有他爷爷曹丕的风范。
司马师废魏帝曹芳后立曹髦为帝。
曹髦在来洛阳的路上的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颇有当年汉文帝的样子,朝野上下一致好评。
虽然权力在司马家手中,曹髦也没闲着。
遣侍中持节分适四方,观风俗,劳士民,察冤枉失职者。
不要小瞧这个动作,相当于是在宣示影响力和存在感,赤裸裸阳谋。
公元254年淮南二叛爆发,司马师带病出征后病逝军中,司马昭成为司马家话事人。
曹髦在洛阳准备搞政变,让司马昭不要回洛阳,留守许昌,意图夺权。
司马昭识破曹髦诡计,直接大军陈兵洛阳,曹髦不得已接受现实。
然后就是上面这段材料的发生,当然期间曹髦依然继续宣示存在感并且大肆撒币来笼络人心。
上面材料提到的夏少康,是夏朝第六代君主,在夏朝第五代君主太康时发生国内叛乱,太康失国。
后来夏少康继位复国,夏朝也在他手上国力大增。
刘邦就不用说,汉高祖,汉朝开国之君。
曹髦提这两人的内涵再明显不过了,他将自己比作是夏少康,而把司马昭比作是刘邦。
而把两人放在一起讨论,其实就是一场类似赵高指鹿为马的测试。
能玩政治的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曹髦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说优劣,用意大家都知道,但县官不如现管,刀把子里出政权。
你曹髦别看是皇帝,但你手头没兵没人没粮,空有皇帝头衔有卵用,关键你这皇帝还是人家司马家给立起来的。
司马家多可怕,司马懿杀曹爽那叫一个人头滚滚,大家可都经历过的。
脑子有病才会顺着你曹髦说夏少康比刘邦更牛逼。
所以才会有:以少康为优。
别小看这5个字,这5个字,是说曹髦的看法是如此,这就意味者相对的其他人大部分的意思就是刘邦牛逼。
这其中的矛盾和冲突可是不少的。
曹髦的玩的这招很粗糙,用意很明显,就差直接说是针对他司马家。
但曹髦之所以敢这样,玩的阳谋。
之所以说这是阳谋,有三个方面你的考量。
这第一,曹髦占据大义名分,是皇帝,只要没有明显的错误,司马昭就那他没办法,更何况曹髦上位也没多久,要贸然废立,司马昭的政治压力也极大,再加上司马昭也是才上位没多久,稳定要紧,其他都放一放。
也就是说曹髦这样玩,司马昭暂时也没办法。
这第二,曹髦的议题内涵极其明显,透过议题他在向朝臣传递信号,他有心恢复曹魏皇帝权柄,结束司马氏的掌权,同时他也是在看朝臣中有没有愿意积极向他靠拢的。
这第三,讨论的结果是少康牛逼,司马昭不认同,亦或者司马昭粗暴废除议题,对于其他朝臣而言毫无疑问就是飞扬跋扈的表现,如此能够激化司马家和其他朝臣的潜藏矛盾。
至于司马昭有没有看透,显然是看明白了。
司马昭更明白,司马家现在代表的是士族政治,而曹髦代表的则是皇权政治,士族和皇帝是合作关系,但本质是博弈关系。
权力就那么多,谁都想自己的权力多一点。
嘴上共识说要辅佐君王,但士族和帝王的阶级关系决定了,一个没啥权力的帝王更符合所有士族的利益。
士族依靠皇帝上位,但最后都会走向限制皇帝。
如果一开始就在结果上,那为什么要回到起点再走一遍?
除非有士族想做第二个司马家要借力你曹魏皇帝。
司马家作为士族政治的代表,同时掌握军权,你曹髦玩的这点小把戏在他眼中就如同小孩子耍心眼一样十分可笑,让你玩,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闲扯】
曹魏政权内部问题到曹髦这里其实已经和当年曹操掌握汉献帝又打完汉中之战一样。
大势已成,非汉献帝或曹髦个人意志能改。
如同曹操不穿篡位,曹丕会篡位一样。
司马昭不做皇帝,将来他的子孙也学曹丕一样做皇帝。
曹髦步汉献帝后尘不过时间问题。
曹髦不死心,想挣扎一下,这是他比刘禅值得钦佩的地方。
人对于从别人身上学东西这件事向来有个误区,即以结果论成效。
如果结果好的,就认为这个人值得学习。
如果结果不好,就认为这个人不值得学习。
曹髦是否值得学习?
从结果来看,他死了,他没有复兴曹魏,他是不值得学习的。
但他就真的没有可取之处了?
灭蜀汉的钟会说曹髦:才同陈思,武类太祖(曹操)。
写《三国志》的陈寿说曹髦:高贵公才慧夙成,好问尚辞,盖亦文帝之风流也;
西晋开国功臣石苞说曹髦:非常人也,武帝(曹操)更生也。
后世的评价就不说了,只提这三个人,因为他们三个和曹髦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而且他们都是司马家的人,如果是贬低尚且要怀疑,但都是正面评价可信性更高。
如此评价,显然曹髦并不是庸碌之辈,甚至一度让当时之人看到曹魏皇帝掌权的可能性。
只不过局面已经到了糜烂的不可收拾的地步,满朝文武都向着司马家,已经不是曹髦能靠一己之力可以扭转的。
就算曹髦杀了司马昭又能如何?司马家还有个司马孚在呢,让你曹髦被病死不是轻轻松松的。
对于曹髦不能以结果论,但从他的行为来看还是可圈可点的。
尤其是对于一个领导来说,如何树立权威?
杀鸡儆猴?公平对待?厉行奖惩?
都不是!
你得先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才是明面上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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