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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七十七卷 魏纪九
曹魏·高贵乡公甘露四年(己卯,公元259年)
帝乃出怀中黄素诏投地曰:“行之决矣!正使死保惧,况不必死邪!”于是入白太后。沈、业奔走告昭,呼经欲与俱,经不从。帝遂拔剑升辇,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昭弟屯骑校尉遇帝于东止车门,左右呵之,众奔走。中护军贾充自外入,逆与帝战于南阙下,帝自用剑。众欲退,骑督成弟太子舍人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曰:“司马公畜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济即抽戈前刺帝,殒于车下。昭闻之,大惊,自投于地。太傅孚奔往,枕帝股而哭甚哀,曰:“杀陛下者,臣之罪也!”
上面材料当街杀皇帝,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开历史之先河。中国古代政治很讲究体面和伦理,比如,有矛盾可以斗,但不能放到台面,甚至表面上还要装得很和谐;又比如,胜利者要给失败者以体面,出局即可,不能下死手。但司马家彻底把中国古代政治伦理的底线给拉低了,只有也没什么体面可言。太宏大的东西咱们不说,单就这一段事件来说,个人最值得深入去说的就是杀皇帝的成济。所谓准备无非是面临多种结果的预案,最好的继续把曹髦控制住,最差的无非就是把曹髦搞死。但领导想方案决策,是不会去考虑下面执行的人的难处。一旦事情出现不对,没人会去追究领导决策有没有问题,但一定会有人追究执行的问题,这个是所有执行者所面临的风险。于是会有摸鱼的、有推事的、有关键时刻耍滑头的,自然还有闷头蛮干的。曹髦带着一票人冲出来,遇到司马昭弟弟司马伷,他多精明,直接就让开道了,把曹髦给放了出去。他能这么干因为他是司马昭的弟弟,就算如此做,司马昭也不会说他什么,撑死骂一顿不得了。但司马伷真要做了点什么,哪怕他把曹髦完好无损的搞定了,司马昭事后也要骂他,万一把曹髦搞死了,天下人怎么看?杀皇帝遮羞布都不要,自己人亲自上手,这是有多不要脸?贾充的父亲贾逵是曹魏大忠臣,在贾充11岁的时候,他父亲病故,彼时正是曹叡在位第二年。大概曹叡死前后吧,贾充入仕,之后见证了曹爽瞎搞、司马懿政变的名场面,后来在其27岁的时候,进入司马师的府中做事,正式成为司马家的人。司马师死后,贾充迅速向司马昭靠拢,在平定淮南第三叛、平定钟会之乱时都有所表现。后来担任上面提的中护军,更是说明了贾充成为了司马昭心腹。之前提到的司马昭有准备,大概率这个准备就是要贾充来落实,心腹加有能力临场发挥又利索。相比起,司马伷的滑头,贾充是没得选的,因为司马昭的交代,要是曹髦从他手上跑掉,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立马就安排人和曹髦的人打了起来。这事也好理解,你是领导心腹,自然是以领导利益为先,不然他干嘛放你出来?不就是对你放心吗。结果发现,你瞻前顾后有小算盘,就算糊弄过去了,领导心里怎么想?估计会觉得你这个人关键时刻靠不住,到时候还会把你当心腹了?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对心腹而言,忠诚的要求必须纯粹。贾充是士族出身,士族最大的特点就是要讲规矩、讲伦理、讲共识。尤其是看到曹髦拿着刀剑亲自去砍杀,旁边人都不敢上前。这说明什么,连小兵都知道和天子对着干问题太大了,这事不能干,毕竟为司马家做事不过是混口饭吃,没必要把命搭进去。中护军贾充自外入,逆与帝战于南阙下,帝自用剑。众欲退
我觉得,成济的问题第一个就出现在这里,他去问贾充了,或者说他出声了。成济的本意是现在这个局面,请示领导怎么办,想让领导出主意。实际是,场面复杂的情况下,如果你没有解决办法,就不要在领导面前晃荡,甚至还要主动往后缩一缩避免被领导点到头上。成济相当于是提出了问题,但贾充也没办法解决问题,那自然就谁提出问题让谁去解决,如果提出问题的解决不了,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不过这事麻烦就在不可能给一个明确指令说谁谁谁去干什么。因为越是明确的指令,越是意味着责任的归属无法扯皮。领导说这样干,他就没有转换推卸责任的空间,到时候,都说领导让我这样干的,他就被动了。”充曰:“司马公畜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
毕竟千人千面之下,说不定真有哪个倒霉蛋觉得,司马家养咱们就是为了杀天子的。这感觉就像,你找领导请示,领导啥也不说,让你要主动承担起责任,放手去干,你觉得这个是领导给你机会,是看重你。但一般情况下职场但凡有这种情况, 潜台词无一不是,你去干,干成了没事,你干砸了就是你的责任,你是不可能请示到领导具体安排的。成济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把他可能想借这个事表现一下,别人都不敢干,他成济敢干,司马公你多看看我,我太想进步了。要我说,但凡职场混过的老油条,听到领导说这话都会打起十二分警觉。领导你让我放手干,那我继续请示汇报,你要不表示也没关系,我就喊“中护军有令,杀。”要死也拉个垫背。亦或者我装傻还不行吗?我听不懂,领导你说明白一点。或者反向请示“如此局面要保护陛下安全”。贾充你能反对?你不说话,我又喊“中护军有领,陛下为乱兵裹胁,诛杀乱兵,护驾。”我就赌你不敢直接下令。亦或者我冲入敌阵,不和曹髦接触,保持距离,然后和一个曹髦的小兵过招放水。不行,还可以把曹髦的人都杀光,留曹髦一人在哪里可行?混的方法不要太多,成济非要选个最炸裂的方法,自己亲手去干,这下你想扯皮都不行了。我不是说不要相信领导,而是在重大利益和风险面前,你能靠的只有自己,你没办法指望谁来给你兜底,因为你恰恰是领导推出去兜底的人,你怎么能指望他?更不可能指望将来你出事了有人会出来捞你。恐怕真到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想怎么和你撇清关系,这就是俗称的你被人卖了。第一,但凡你上面模棱两可不给你直接话的,你就要小心这事里面有坑的。第二,模棱两可的话是放权,是让你去冒风险,但前提是你得办好,而这个过程非常考验你的做事、做人、政治敏锐度,干不好问责,干好了极有可能“破格”。领导的模棱两可,是风险,也是机会,关键看你有没有本事去驾驭。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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