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3年1月起，东师创意写作中心与《鸭绿江》杂志共同举办“在东师读《鸭绿江》”评刊活动，针对每期杂志上的重点作品加以品读评论，以文字与小视频两种形式在《鸭绿江》杂志新媒体发布。本期公众号文章是该系列之一，评论对象为易可的小说《钢铁狍子》（原刊《鸭绿江》2024年第7期）。本活动长期举办，欢迎师生同仁持续关注、踊跃撰稿。
曹雯硕
《钢铁狍子》以新式蒸汽机车走进东北为背景，讲述滨绥线货运列车司机“撞狗”的故事。小说中的人物分为两派：一是滨绥线上两位“新人”米忠诚和车马炮；二是这条线上的“老人”马春放、黑子和李留财。新人与老人对“撞狗”的不同态度构成了小说的主要矛盾。
米忠诚跑短线时打个盹儿的功夫，车子撞上了什么东西，等天亮发现车头有血迹和碎花布，此后他一直忐忑不安地生活；车马炮母亲扒火车时被火车撞死，多少年来他一直活在对铁路的痛恨中。他为此次出车撞的黑狗、狍子感到伤心。老人马春放、黑子、李留财对生命的态度与两位新人截然相反——马春放认为狗的生命不及自己的一顿大餐，黑子则有意撞死狍子。一正一反的两派，催生了小说的主题：揭示工业化进程中人性的扭曲，呼吁美好人性回归。
小说中人性的扭曲首先表现为对生命的漠视。小说以死狗装车开篇，奠定了此次出车的“血腥”。面对死狗，马春放“乐了”，要找个小馆子，吃狗肉喝烈酒，庆祝自己死里逃生。就连刚刚经历“撞人”的米忠诚都觉得，人没被撞，死狗是小事。整个班组只有车马炮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然而此时他的瑟瑟发抖更多地是为马春放死里逃生，为操作失误而后怕。在他们眼中，其他动物的生命在人命面前，不值一提。随着故事的发展，马春放与黑子有意撞死狍子来满足自己的食欲，米忠诚的松懈与作为司炉的车马炮都无意成为了撞狍子的帮凶，矛盾在此爆发，一正一反的派别逐渐明了。以马春放为代表的老班组对车马炮救狍子的行为嗤之以鼻，认为狍子的生命不及一顿大餐。他们更是酒后吐真言，互相比拼撞狗的经历。“人人都有撞狗的经历，这个话头一起来，气氛更加热烈，它变成了酒桌上人人都能参与的一个话题。”"撞死啥咱吃啥，那时候，咱们的嘴天天抹油似的。”车轮碾压过的生命成了他们的桌上菜。更甚者有撞人的经历，还不止一人，死相惨烈的人命也成为了他们的酒后谈资。由动物的生命上升到人的生命，马春放和黑子的言行极致地表现了他们对生命的漠视。
其次表现为两性关系的沉沦。作者直言不讳地写人类性爱，米忠诚的妻子因为米忠诚跑车不着家，不能在性爱上得到满足而闹离婚，横道河子小酒馆的老板娘与马春放常年保持性爱关系，马春放则“进酒馆跟回家一样”。工业文明下人的欲望不断放大，逾越了美好的情感，人们却习以为常。马春放将风花雪月的事拿来炫耀，与黑子在酒桌上细数相好过的女人。讽刺的是，本该有感情基础的夫妻，关系的维持靠的却是丈夫的“工作”完成情况。无论是夫妻还是老相好，他们都不认真对待感情，保持着肉体上的激情和似是而非的情感。小说对扭曲的爱进行深刻揭露，意在呼吁美好人性的回归。
人性的麻木和痛苦也处处可见。车马炮尽管痛恨铁路，最终还是妥协来到了铁路，只因自己的父亲说“得来，这是你妈拿命换的”，他麻木而痛苦地活着；米忠诚因为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以及是否撞死而愧疚，忐忑地等铁路公安到来；李留财日复一日地填锅炉，车马炮的到来意味着他的“失业”，他无奈又麻木；黑子、马春放以及老班组其他成员，出车撞狗喝酒吹牛，成为了他们生活的常态，精神状态的空虚时刻伴随着他们。
小说有一处细节：米忠诚打了个盹儿的功夫，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恍惚间，他觉得火车撞上了什么东西，可是他又觉得这种撞击来自梦中他对贾桂花的动作。”将火车的撞击误认为是梦中对女人的动作，一种是自然本能，一种是机械文明。而在“撞”的那一刻，在米忠诚的眼里，自然本能和机械文明完全融合，让他有些“恍惚”。最终的结果是“撞了人”，之后“撞人”的恐惧无时无刻伴随着他。作者在更深层次揭示了即使是梦中的无意识，人性与工业文明也达不到融合，或者说人性与工业文明的分裂是一种必然。
然而，作者笔下的工业社会，也存有温馨。车马炮不顾班组其他人的谩骂与反对，独自照顾着狍子。在大家喝酒的时候，他顾不上自己，顶着被骂的风险去给狍子讨水喝，讨白菜帮子吃。车马炮哭了，"那只受伤的狍子竟一瘸一拐地走来了，凑近车马炮，用柔软的舌头轻轻地舔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唤醒他。”人与自然似乎暂时恢复了和谐。
小说看似平淡的结尾，却蕴藏着深刻的意义。狍子误闯入工业文明的世界，经历被撞、受伤、愈合，最后奔向自然。狍子只是狍子吗？李留财骂车马炮是狍子，因为他和狍子一样傻。米忠诚认为那不是傻，是心里干净。狍子与人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小说的象征性显而易见。"狍子已然恢复了体力，蹦蹦跳跳着朝山间走去。”作者揭示了工业文明下人类精神状态的空虚，也告诉了人们解决方法——回归自然，寻找精神的栖息地。
作者简介
曹雯硕，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创意写作专业2022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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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期
责编：赵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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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老师：徐 强 于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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