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每个人年轻时，都曾有个“文艺梦”“文学梦”，都曾是“文艺青年”。某亦如是，中学喜看《三国》、《红楼》，更痴迷金庸、古龙，大学期间则对《三言两拍》尤感兴趣并开始所谓文艺创作——现在看来，那时的所谓文艺创作只不过是些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胡诌和虚构而已。最终的文艺结果，是在《春风》《花溪》《杂文》等杂志以及若干不知名的报纸上，发表10多枚短篇小说和杂文，另有5万字的中篇小说《黑夜之耳》没有刊布、尚有电子版留存，再有曾呕心沥血熬夜创作《广陵杀记》——关于诸葛武侯武功战阵秘籍隐藏于“广陵散”曲谱、嵇康被杀后“广陵散”绝，至两宋之际重出江湖、搅动天下的武林故事，到2005年暂时中辍已有10多万字。遗憾的是，当时我不知何故一直给这个小说文档加密保存，后来时间久了忘了密码，再到2007年时电脑系统崩溃，这个师法金庸的小说稿本就消失了——但我一直想重构和补缀它，因为人性是不灭的、金庸是不死的，值得效法！《小姐！我没有病，我也不是神经病！》，应写于颐北校园，算是随笔，时间不早于2001年10月，因为彼年月我才开始有了人生的第一台电脑。今刊布，以留存。】
一位年轻女士买报时把手套掉在了地上，我善意地提醒她说：“小姐，你的手套掉了。”好心没好报，该女士回头愤怒地看了我一眼。她的这种愤怒，我很理解。因为“小姐”的称呼，在目前几乎已经成为“三陪女”或者从事色情行当的女子的代称了。实际上，我所经历过的类似尴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次去某沿海发达城市，我向一位年轻女士问路，也是称她为小姐，而那位女士立即杏眼圆睁，张口便道：“你有病呀？神经病！”唉！
古代中国，“小姐”一词一般是用于对未婚女子的尊称，有时也称呼不知其结婚与否的年轻女子。必须说明的是，根据我读古代文学作品时的留意观察，那些被称为“小姐”的女士，似乎一般是官宦或富家之女，也就是说，是“大家闺秀”。当然，那些出身于贫寒之家的淑女或靓女，因故事情节的需要，也往往被称为“小姐”。而至于那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小家碧玉”应算是对她们褒奖性的称谓。一般的女孩子，要么被称为“大姐”，要么被称为“村姑”，等等。当然她们中还有许多人，进了富贵之家做杂役，就又会被称为“丫鬟”或“丫头”了——在古典戏曲中，“小姐”和“丫鬟”几乎是一对伴生角色。
不过，一个语词的含义及其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总是随着社会的变迁，而在新风气下被赋予不同的或者是新的含义。清末以降至共和肇造，社会的剧烈动荡导致社会风气大变。“小姐”一词的词义，尽管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但其命运却有了微妙改观：一是一些富家官宦之女不再满足于被称为“小姐”，她们试图摆脱“小姐”的社会的地位与身份给她们造成的藩篱或牢笼，纷纷走出闺房涌上街头挤进学校闹起“新潮”，从而喜欢起人们称她们为“女学生”或“女同志”了；二是一些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也有时被一些“文明人”称为是“小姐”，而这，应算是她们沾了点“新思潮”的“普照之光”吧。
及至国朝，有一段时间内，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男女，非但是熟人或陌生人之间，即使家庭成员之间，比如父母子女之间，皆互称“同志”，从而导致“小姐”一词在社会生活领域几近销声匿迹。特别是，那些一度被称为“小姐”的女士，还很有可能被扣上“敌特反富右”的帽子，而成为“同志们”的专政对象。在那个时候，如果还有人呼年轻女士为“小姐”，而该女士也乐于接受该称呼的话，那么我敢打保票：要么是他（她）疯了，要么是他（她）想坐牢或者被放逐！如此看来，那段时期内，“小姐”一词绝对不再是什么尊称了。
改革开放以来，“小姐”一词的命运变化更大。先是人们发现，如果称呼那些来自西方世界或者台、港、澳地区的的年轻女士们为“同志”，显然是有些不合适的。聪明的人们，就立刻反归传统，复又把“小姐”一词搬将出来尊称她们。与此同时，中国人也感觉到，不能总是呼喊“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或者“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们能尊称外国的年轻女士为“小姐”，为什么就不能尊称中国的年轻女士为“小姐”呢？中国人的脑袋豁然开朗后，流风所至，几乎是所有的年轻女士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小姐”。管她是六十岁还是十六岁呢？反正是尊称！与“小姐”一词的风光相较，“同志”一词的命运日渐式微。更为悲惨的是，如果你贸然称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士为“同志”，你还可能遭到对方的白眼：土老帽，都什么年代了，还叫我“同志”？
但有时，人们的脑筋也总不如社会潮流转向快。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人们又发现，如果贸然称一些年轻女士为“小姐”，也会遭到对方的白眼乃至抢白。原因是，有些年轻女士毅然挺身投入到“吃青春饭”的“无烟产业”中去，操持起皮肉的行当来，而她们就多被称为“小姐”，由此引起“小姐”词义的复杂化和暧昧化。在这种情况下，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一些温淑的少女、少妇当然要对称她们为“小姐”的人怒目相向了。据说，近几年来“无烟产业”已经成为一个蓬勃发展的“朝阳产业”了。这是不是事实，我不太清楚。但从政府每年都要举行大规模的“扫黄打非”活动来看，说“无烟产业”蓬勃发展似乎也不为过。看来，“小姐”一词的命运难免会愈加中衰了——真是对不起古人用了大心思才发明的一个字眼呀！
所以，时下你若使用“小姐”一词还真得小心些。为保险起见，我特建议你改称年轻的女士为“大姐”、“大妹子”、“小丫头”、“小姑娘”、“小妹妹”、“小女生”之类的称呼。据说，后一种称谓尤为年轻女士所乐于接受，因为港、台的肥皂剧中，就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字眼：“人家还是小女生呢！”
我是准备对年轻女士试试诸如“小姑娘”这些称呼的，尽管我的脑筋总是不能学会急转弯。但是我必须向她们表明：小姐！我没有病，我也不是神经病——如果非要说谁有病，那就是我们的时代变了，社会变了，人也因此变了、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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